次日清晨,唐婉早起吐纳,运转了几遍望气术法诀,顿觉神采奕奕。自从望气术突破到第四境神明境之后,时时刻刻交感天气元气,自发汲取天地间游离灵蕴归藏本身,一天比一天神清智明,真是躺着不动也涨修为。在后花园中漫步时,偶然心念一动,虫蚁前趋,花木俯首,竞相奉献灵蕴,任君采撷。她暗自心惊,神明境如此威势,难怪能慑服水猿。
今日早点是蔡大娘亲自操办,仿佛受到了刘师傅的刺激与威胁,她格外卖力,整治了好几样拿手小菜,虽然数量不算多,却精确击中了唐婉的味蕾。
“嗯,一定范围内良性竞争是好事。”唐婉摸着肚子打个饱嗝,喃喃自语道:“过犹不及,但愿两位大师傅不要太卷喔。”
“小姐,奴婢好羡慕你哦,怎么吃都不胖。”知画也混了个肚儿圆,举着筷子,对着盘中香气四溢的石鸡腿肉犹豫不决。
唐婉运筷如飞,又夹起一筷子黄花菜炒木耳放入口中,含糊道:“本小姐教你个诀窍,多吃多动,狂吃不胖。”
“算了吧,奴婢有时候喝凉水也长肉。”知画犹豫再三,悻悻放下筷子,又满含希望地发问:“小姐不是会画符嘛,有没有能让人光吃不胖的符呢?”
“哈?”
这丫头想啥美事呢?要是有这种符箓,天下间还会有胖子吗?简直异想天开。
饭后在后花园中消食闲逛,唐婉偶想起来歙县已快十日,还没去拜会袁老,择日不如撞日,趁四下无人,熟门熟路幻化分身,留在清心阁中看书,真身遁入地下,辨别方向,一路往东去了。
行不多时,到了歙县县衙中的土地庙中。唐婉在地下耐心等待,待无人时,她遁出地面,仍和上次一样,点燃一柱香插入香炉,对着神龛中慈眉善目的长须老者木像作揖,心中默念,休宁水君前来拜会歙县灵丘正神。
灰白色香火烟雾袅袅升起,不出所料,唐婉眼前一花,景物变幻,足下一条青石小路弯弯曲曲向前延展,两侧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亭台楼阁,小桥流水,极尽精巧。小路尽头通向一座小山丘,山丘上桃林成片,硕果累累。
唐婉环视四周,心中有了计较:“果然如上次一般景象,这歙县县衙土地庙不过是掩人耳目,实则是袁老洞府的一个隐秘入口。”
“唐小友,多日不见,风采更胜往昔了。”
唐婉眼前景象再次变幻,等回过神来,已经身在桃林深处。迎面一棵茂盛苍古的老桃树下,立着一位老者,白发苍苍,长长寿眉垂到腮边,身穿鹅黄色直裰,腰系虎皮裙,面色红润如婴儿,精神矍铄,正是上次匆匆一晤的袁老。
如此九月时节,寻常桃树自然是满树枯枝败叶,袁老这洞府中桃树甚是神奇,依然叶儿翠绿,花儿明艳,果儿飘香,四时不败,八节长青,恍然让人混淆了时光。
“袁老,久违了。”唐婉上前施礼,“小女子上次误入袁老洞府,不知袁老身份,多有得罪。”
“无妨无妨,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袁老掉了一下书袋,目中精光爆射,上下打量她一番,称赞道:“小友修为进境好生神速,数月不见,灵性活泼,神识灵动,修为已是不浅。温夫人择徒的眼光真是高明,哪像老朽手底下那帮猴子猴孙,整日就会聒噪使性,没一个成器的,唉,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唐婉从观山印中取出杏公送的那兜杏子,双手奉上,“这是敝县土地杏公让我转交给您的杏子,请您品尝。”
袁老眼神一亮,接过杏子,迫不及待捻起一个往嘴里一扔,咀嚼片刻,噗地吐出杏核,眉飞色舞道:“嘿嘿,三分酸七分甜,提神醒脑,口舌生津,还是那个味道,真是好久没吃到了,难为那老杏树还记得老朋友,小友有心了,快进来坐。”
袁老伸手往后一招,密密匝匝的桃树自动两边分开,地上芳草如茵,落英缤纷,不远处一座古朴的庙宇悄然现身。
唐婉随着袁老进了庙中,东侧偏厅为待客之所,二人分宾主落座,桌上凭空生出时鲜蔬果,摆得满满当当。谈论片刻,唐婉说了来意,自己已经涉足山神之道,就任了休宁水君,目前随父定居徽州府衙,特来拜会本地前辈。
“甚好,道友天赋异禀,短短数月就坐稳了一县水君之位,当真是后生可畏,温夫人也算是后继有人了。”袁老一落座就放浪形骸,全不顾形象,一边大嚼杏子,一边含糊应答,将吐出的杏核在桌上排成一线,竟像一个老小孩般调皮。
袁老一气吃了七八颗杏子,忽然一拍大腿,兴奋道:“老朽真是糊涂了,有客来访岂可无酒相待,孩儿们今年酿的猴儿酒还剩些福根,老朽...不,道友有口福了。”随即大喊一声:“小的们,取酒来!”
唐家家规,子女未成年不得饮酒,可是直言拒绝不免拂了袁老一片好意,唐婉颇为犹豫,到底要不要破例浅尝辄止呢。
正天人交战间,桌前突兀出现两人,一个年长些,看面相四十多岁,穿红锦直裰,腰系虎皮裙,一个年轻些,二十多岁,着青锦直裰,腰上也系虎皮裙,背上背着一个硕大的黄褐色葫芦,二人虽穿着人族衣冠,但时不时抓耳挠腮蹦跶两下,行为举止猴里猴气,一看就是猴类化形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