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御神使之首甲作神使起身回答:“回禀上神,傩仙前几日外出受了点小伤,回府后便一直在养伤。”
说话间,一声长笑传来,淳于雄的身影出现在宴席入口,他一身黑衣,面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尚好:“荆大哥寿辰,小弟怎能不来?些许小伤,不碍事。”
“小弟来晚了,自罚三杯。”淳于雄落座,先饮三杯为敬,然后奉上一个硕大的铁盒:“小弟此次去休宁参加下元法会,意外寻摸到一具妖兽铁甲犀的残余肉身,正好让赤虎吃了,也好早日化形。”
“好好好,淳于兄弟这份厚礼简直是送到了我的心坎上。”荆青仰头一阵大笑,伸手将铁盒摄来,打开盒盖瞧了一眼,满意点头,然后将铁盒放在脚边。那只吊睛白额猛虎马上眼睛放光,撇了羊腿,大口吞噬起盒中鲜血淋漓的肉块来。
“禀上神,小神亦有贺礼呈上。”朱执正站起身来,取出一副亲手写的百寿图。这幅图卷以金文书写,每个“寿”字风格各异,融汇了百家书法之长,寓意着寿辰如同金石般坚固,福寿绵长。
“好好好,多谢多谢。”荆青笑呵呵地收下百寿图,左右各看一眼道:“朱夫子,淳于兄弟,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老荆是个粗人,不会说漂亮话,都在酒里了。”然后又一口饮尽碗中酒。
朱夫子端起酒杯浅饮一口,淳于雄也端起桌上酒碗饮尽,然后十三亲传弟子与十二御神使轮番献上寿礼。十三亲传弟子进献有笔、墨、纸、砚、书、曲、镇纸、宝石等,十二御神使进献有灵草、丹药、灵兽幼崽、美酒、血食、妖兽精核等。荆青来者不拒,开心收下。
眼见两边的寿礼都献上了,朱夫子与淳于雄对视一眼,身后十三亲传弟子与十二御神使齐齐起身,皆拱手道:
“祝上神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祝我大婺源风调雨顺,人杰地灵!”
荆青哈哈大笑,豪气干云,眯眼看着天空越来越大的雪花,兴致勃勃地说:“这场大雪一下,今年也快到尾巴上了,都说说,今年大伙儿过得滋润么?”
一位御神使举杯祝贺:“今年海晏河清,香火鼎盛,上神又豪爽大气,分润我等许多香火,足够我等过个肥年了。”
“婺源有上神坐镇,真是此地之福。”一位亲传弟子也举杯感叹。
两位从神、十三亲传弟子与十二御神使纷纷举杯,都表示这一年香火挣得盆满钵满,大伙儿跟着荆老大很有前途。
唯有一位年轻的亲传弟子期期艾艾说道,今年八九月婺源大旱,许多百姓受灾,而且今年婺源县一众秀才们征战乡试成绩不佳,有些反常。
朱夫子当即回头瞪了弟子一眼,斥责道:“邱鸿,不要言过其实。八月有龙脉受损,导致南直隶大旱,非止我婺源一县之地,科举失利或许也与此有关。龙脉受损乃朝廷斩龙司所为,与我山神一脉无关。”
淳于雄也搭话道:“神不与官斗,我五岳山神的规矩是不要和世俗朝堂争斗,以免内耗减损华夏气运。何况百姓只有受灾受苦之后,才会更加虔诚奉献香火,说起来还是一桩好事咧。”
“可是,我五岳山神不是以安民守土为己任吗?怎会......”
那位年轻亲传弟子邱鸿涨红了脸,还待再争辩几句,旁边另一位亲传弟子暗中扯了扯他衣角,他也就坐下闭嘴了。众人接着奉上吉利话,劝起酒来,整个栖霞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荆青面红耳赤,越喝越高兴,将上身千金难求的狐裘一把剥下,扔到一旁,光着上身,露出宽阔的胸膛和结实的臂膀,他的胸膛上布满了各种疤痕,见证了他无数次的战斗和历练。他站起身来,大步流星走到下首开阔处,不胜唏嘘道:“想当年......”
“得了,又来了。”十三亲传弟子中的一位年长者撇了撇嘴,伸手扶住了额头。
“想当年老子生出灵智不过十年,刚能离地行走,就听说休宁有一棵老杏树,已经开始聚拢信仰,即将幻化人形了。老子跋山涉水,千辛万苦赶去请教修行大道,那老杏树忒小气,说什么天地生灵都有自己的缘法,强求不得,他的道不是我的道,三言两语把老子打发了。”
“回来不久,就听说那老杏树抱上了温夫人的大腿,还担任了休宁土地之位,把老子给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老子当时就暗自立誓,什么狗屁土地,不过是个从神而已,老子要当就当正神,一定要压你一头。”
“从那以后,老子日夜修行,不出三十年,就幻化了人形,而那老杏树还在苦捱呢。”
“化形之后,老子苦心孤诣,自创御兽之道,横扫婺源无敌手,前任徽州府君苍松叟来招安,封老子做了婺源正神,与温夫人平起平坐。”
“回过头来,再看看那不思进取的老杏树,一辈子也就做个从神到头了,何足道哉!”
“哼,老杏树啊老杏树,往昔你对老子爱答不理,如今老子让你高攀不起!”
荆青说得唾沫横飞,忽伸手指天,环视一众下属,音量陡增:“所以说,无论是做人、做精怪还是做山神,一定要有梦想,万一实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