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状松了一口气,左手掌心鲜血直流,浸染得掌下石块一片血红。
上方小男孩爸爸一手拽住路边护栏,倾斜身子将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她正要抓住,左手抓着的石头突然从山崖上脱落……
“不!”
耳边传来小男孩爸爸惊骇欲绝的吼叫。
吼叫声迅速远去,呼呼风声直灌耳膜,坠落感和恐惧感环绕全身。
身体急速下坠,无数既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闪过脑海,她的心中涌现出一个念头:“这种感觉,好熟悉……”
仿佛越过了漫长的时间长河,又仿佛只有一瞬。
她悠悠醒来,恍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无名山峰上,头顶的天空是如此之蓝,云朵似乎触手可及。身体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轻松。
这里不知是黄山七十二峰中的哪一峰,但应该是未对外开放的,四下不见游人。
“姐姐醒了。”
一个清冽而空灵的声音传来,她吃了一惊,循声望去,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位容颜清丽的古装少女。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身着浅绿色绣花襦裙,优雅地跪坐在旁边平坦的大石上,熟练地煮水烹茶。随着她手上的动作,发髻上插着的步摇一摇一晃,斑驳的光影在她清丽脱俗的脸上颤动,更是平添了三分俏皮。
俄顷,水沸,少女专注地倒水入壶,冲泡茶汤。
茶香四溢,与周围的秀丽山色融为一体。
涂浅溪坐起身,环顾四周,记忆中的碎片开始拼凑起来。
“姐姐,饮茶。”
古装少女娴熟地斟出一盏茶汤,纤纤十指捧着,端到她面前,“这是用黄山温泉煮沸后冲泡的白岳黄芽,能安神定魄。”
“你是……”
涂浅溪茫然接过茶盏,疑惑地看向古装少女,细看之下,少女眉目如画,雍容恬淡,有一份独特的端庄典雅气质,仿佛画中走出的玉人。她记不起何时结识过这样一位出尘脱俗的妹妹,心中却莫名涌起一股强烈的亲切感。
“姐姐不认得小妹了么...”
少女抿嘴微笑,又自顾自倒了一杯茶,双手端起,对着她微微一敬。
“黄山故地逢故友,且将新水试新茶。”
少女语气熟稔,仿佛多年老友。
这一声,如黄钟大吕,震碎了些什么东西。
涂浅溪瞳孔剧震,脑海深处尘封已久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游览黄山,飞来石救人坠崖...
休宁县衙,少女攀树摘杏,失足坠落...
梦回徽州,魂穿休宁知县千金,初识知画、童擒虎...
初见唐哲,父女交心诉说衷肠...
脑海中一个陌生的女娃,从牙牙学语,到黄发总角,再到豆蔻年华,最后长成一个亭亭玉立的清丽女子,对着她盈盈一礼,笑靥如花,和面前的少女重合一处。
“你是...你是唐窈娘,你是唐婉!”
她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没错,我是,或者说,曾经是。”
少女幽幽一笑,语气中带着一抹说不出的意味。
“这是怎么回事?”
她伸手按住了太阳穴,现在的情况让她混乱了。
“十五岁的唐婉,二十岁的涂浅溪,她们远隔千里,前后相差六百载时光,亦各自有自己的命运,本是永不可能相交的两条平行线。”
“而命运最不可测,只要有合适的契机,命运就会肆意编织,跨越万水千山,跨越时光长河,在某个奇妙的时间和地点,让两条平行线奇妙地交汇。”
“黄山飞来峰,二十岁的涂浅溪一念之仁,她的命运之线就此和另一条命运之线碰撞、纠缠、发生了奇妙的反应。”
“阴差阳错,或者本该如此,她的上半截命运之线神奇地续接上了唐婉的下半截命运之线。因此准确的说,此时此刻,姐姐你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唐婉。”
“而与之对应,现在的我,名字叫做——涂浅溪。”
少女嫣然一笑,就在她的眼前容颜装扮大变,上身白色T恤,搭配天蓝色牛仔裤,身材修长,挂耳短发,脸蛋圆润,面容清秀,五官端正,略带一点婴儿肥。
两人对面,如同照镜。
“不,不是这样的。”涂浅溪惊慌失措,“这是幻境,对,我正在幻境中试炼,这一切都是假的,虚幻的...”
“姐姐浑浑噩噩二十载,还不肯醒来吗?”
“感谢姐姐二十载积累,为小妹我在这个残酷而又精彩的世界打下了不错的基础。”
“这是怎样的世界啊!女子不再囿于闺阁,女子不再依附于男子,女子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女子可以纵横捭阖建功立业...呵呵,多么荒谬,多么美妙,我爱死这个世界了。”
“姐姐且看着吧,下半场,轮到我了。”
新生的涂浅溪饮尽盏中茶,站起身来,往她身上合身一抱,二人合二为一。
十五画蛾眉,黛黛春欲瘦。
春风二十年,脉脉空长昼。
流光几度新,晓梦还如旧。
落尽蔷薇花,归期不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