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妇亦吓得变了颜色,玉臂轻抬以袖拭了下额间细汗,跟着轻抚胸口,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不敢作呕。
岂知老天作弄,一行人一口气还没有舒出来,执曲柄黄盖的两个宫人眼看着就要经过第四匹马,那股龙卷风竟然一时兴起,倒卷着一个曲柄黄盖耍起了杂耍儿,半天不肯离开,执盖宫人一个握不住,黄盖倾倒下来,黄盖的一个尖尖的,挂着如意滴珠的纯白银所铸造的尖角,无巧不巧地插进了第四匹枣红马的左眼珠。
枣红马吃痛之下,拖带着手握缰绳的壮汉,打着响鼻儿,狂嘶着,发疯般的冲向了曲柄黄盖宫人身后的第一辆象辂。
象辂在息国是为夫人出行定制的车辇规格,仪仗规格仅次于王后,舆高一丈三尺六寸五分,阔六尺六寸五分,比息国公的玉辂高、阔各小三寸,比皇后的金辂高、阔各小一寸。虽只小一寸有余,地位与权势却矮着好大一截儿。这一寸的诱惑足以令夫人们使劲浑身解数,无所不用其极。
象辂中为锦门,左右各有一侧门,每门前均有朱红漆二槅扇,槅扇扇面以象牙镂刻象牙白色描金云雉,四周为宝相花祥云纹。
偏偏人分三六九等,皇亲国戚平民百姓奴仆婢女之类的,枣红马却分不清尊卑贵贱,拖着惨叫不止的壮汉直直地朝着第一辆象辂的正中锦门朱红漆二槅扇便冲了过去。
跪在地上的少妇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吓得张大嘴巴,想呼救一口气却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叫不出声音来。
唤作重阿三的那名汉子离象辂最近,情急之下,不及细想,他甩开手中的缰绳套住发狂马儿的一只后蹄,力贯双臂,猛地后扯。
枣红马受拉力失了准头,后蹄一跛,撞破了象辂的右侧门。
各种惊呼声、惨叫声如混响一般,已经分不清谁发出的什么声音。
少妇一行人心知闯了大祸,怕是满门难逃死罪。一个个傻了般呆在原处,不知怎生是好。少妇在极度惊吓之下,忽觉身下一股热浪自体内涌出,腹如刀绞,她知道这是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了,可此时却顾不上自己,只得攥紧拳头,咬紧牙关尽全力保持清醒,她不停的在心中告诫自己,坚持,一定要坚持,否则便是一尸两命。
象辂锦门中倚靠在朱红漆匡软座花毯上的燕夫人陡遇奇变,虽大惊失色,但她更在意的是藏在右侧门槅室内的母家表妹,以及表妹那个刚生下才仅仅一天的男婴。如果那个婴儿出了意外,那么她精心设置的不败之局将会脱离掌控。
她顾不得肚腹隐隐作痛,一把拉开已经被枣红马撞破的朱漆屏风,一瞥之下,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将出去,差点儿背过气去。她的表妹尹依芙,乳名芙蓉正呆呆地抱着血肉模糊的婴儿,目光涣散,极度悲痛之下竟然忘记了哭嚎。
突然,象辂整体向右侧猛地一倾,右辕与车轮相衔接处齐根断裂。伊依芙抱着婴儿被燕夫人砸了一个结实。两人的重量加上右辕断裂,整个车体的重量合力的向右侧冲击,导致右厢体随不住巨大的压力而裂出一个大口子,象辂也出于惯性又向右前方斜斜的前行数米,直至右厢伸出官道,悬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