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想想就要心动起来了。

重新拿出那几块孔雀石，现在这些粗糙的小玩意那是怎样的漂亮啊，她甚至几乎能想象出能看见一个展览馆的样子了。昏暗的环境，明亮的照灯，红色的地毯和绒布，玻璃柜子，黄铜或者别的什么材质的独腿支撑架，深红的木墙……

她狠狠地亲了一口那块孔雀石，却被这又辣又涩的青绿色小土豆辣的够呛，呸呸呸地往地上吐。

伴随着逐渐平稳的哗啦水声，洗矿机里所有的孔雀石矿都洗干净了。她反应过来，关闭设备，扒拉两下这小半箱还带着水的湿润的洗净孔雀石，在打印下来的技术文档里显示下一步应该是往筛选机区。

如果不进筛选，那应该再打粉一次，这样可以得到细密的孔雀石粉，只有这种矿物粉才能被煅烧得到单质铜——真正的纯铜。

海德薇想了一下，她知道孔雀石的分子式是Cu2(OH)2CO3，但矿石就算被处理成这个样子也不会是纯净物，按照飞船系统里保存的技术文档里的指示，现在只需要把它打粉，然后就可以在锻炉里被烧成铜锭了——甚至不需要她夹着坩埚往铸模里倒，在锻炉这个环节它自然就可成形。

在思索之间，工业箱被吊轨拉起，重新回到粉碎机上方，把高纯孔雀石矿重新打成粉，这次的产物被从一个粗大的管道直接送入舱室侧面一个简陋的炉中。锻炉的内部容器是个坩埚，周围环绕着一圈粗糙的喷火口，被用于化学引擎的RP1燃料此时也用于加热熔炉。

“初始的锻炉只是化学燃烧锻炉，后续的第一步升级环节，就应该将其升成有白铜线圈加热的电炉。啊——难搞。”她一边念着技术文档里的注释，一边看着锻炉里逐渐烧融的铜液。

“但如果锻炉不升级的话，其他类型的铜矿可能都融化不了。更何况铁和铝了。”

自动化设备铿锵作响，压模机发出一阵真正工业化设备所应该具有的噪音，如熔岩一般的铜液在流入铸模后便被立刻密封。然而出乎海德薇意料的是，设备并没有对炼出的纯铜进行淬火，而只是连带着铸模一起裸露在空气中，慢慢降温凝固。

她不信邪，毕竟金属锭被熔铸后不都需要快速降温凝固吗？看着那近乎于“晾干”的铜锭，她索性取消了自动化机械臂的熔炼规程，夹出一块刚出炉的铜锭，连同模具一起直接丢进了洗矿机的池子里。

“刺啦——！”

她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从平静的水池里捞出铜锭，叮咣几下敲出锭块来，便满意地拿在手里，感受那种实心金属的重量。

只是成色稍微有点差。她在工业舱里找了一会，在柜子里找到一个角磨机和一个布袋，于是便到窗户边上，在月亮反射的光底下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固定好铜锭垫着布袋直接开磨。

那角磨机磨得很快，在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里这铜锭表面立刻变得瓦光铮亮。随后海德薇故技重施，把这个立体梯形的锭块四方都磨得发亮。

“太美了。”这女人不由得赞叹，“这就是我炼出的第一块铜，现在我也是炼铜高手了。”

那摆成一排的锭铸模还在舱内自然制冷的环境下散发热气，她搓着手里已经磨得光滑的铜锭，又看着架子上还没凝固的铜液，盘算着先从哪里开始修复星舰。这么多铜足够先修复一面墙体的内部管线了。当然船壳可能还需要钛，需要钨钢，需要更多更多的铁和铬，但任何伟大的巨构都是从第一块砖开始的。

她直觉得自己心花怒放，一扇崭新的门似乎在她的面前打开。不管这些设备已经沉寂了多久，蒙上了多少灰，在宇宙的角落里逐渐发霉直到毁坏，自己也成功把它们启动开来，让这条矿物处理生产线在今天下午发出了第一声轰鸣。有了生产的能力，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或者说改变世界的能力。

她近乎抑制不住自己那开心的心情，随手把铜锭往天上一抛。然而就是这一抛便坏了事，她喜极了，抛出铜锭却没有接住，那淬完了火，打磨光滑，带有一些异色的铜锭摔在地上，竟摔了个粉碎！如同瓷瓶落地碎成一地散开的瓷片一般，那铜锭从中间裂开，摔成了一个大块和一堆零散的小块。

“啊？”

她一愣，整个人如同雷击一般硬在了地上。“这……啊？！”

她急忙查看技术手册，前面几页没有，后面几页也没有，索性直接查询材料学列表，终于在“有色金属——铜”的词条下找到了有关热处理的说明。

她只扫了几眼便立刻理解了。

“啊……操。铜不能淬火，淬了会变脆，必须慢速降温才能保持延展……我真的是……”她近乎要说不下去了，猛地捶自己大腿。但那又有什么用？只得狼狈不堪地用扫帚回归传统，一点一点给碎了一地的铜锭扫进筐里。还好这工业舱地面干净，扫起来的还是那些铜，倒回到锻炉里多烧一会就又是一炉热腾腾的铜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