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要忍不住抬头了。恶魔在暗处影响着他们的情绪。这还是在他有所收敛的情况下——她早就感受到了，努力冰封住自己的一切情绪，却还是无法摆脱……

“我能理解，您和您所爱的人们，本来应该过的更好，不是吗？”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手指微微颤抖。

“您的爱人，和您一起旅行过吗？”

她应该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但她却摇头了。

男人的叹气声传来。

“您担心……唉……有什么必要呢？”

“我……”她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但又本能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您感到愤怒。其实，告诉他们，您的爱人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以为他们早已无法伤害到你们了。”

“你……您知道什么，以至于您有把握来点评我们？……”她摇了摇头，陷入了沉默。

“我没有‘点评’。”男人摇着头，“我只是像告诉您，正因为如此，我理解您的愤怒与做法。

“我和您一样，是一位“教师”。也和您一样，我的爱人遭遇了不幸。

“我本来不应该回到特里尔，但是我想为他，还有他们复仇。不，我必须为他们复仇。”

复仇！

精确转动着的银色齿轮在一瞬停止，齿轮之下，根部深蓝的红色火焰沸腾。

他的声音平静、坚定，但在渐渐消失时却带着一丝颤抖与留恋——

眼前是一片黑白相间的小点，脊背不受控制地弯曲，她捂住满是汗水的额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火焰刚刚在她的大脑里燃烧。

许久，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但是她放弃了冰冷而规律地转动，大笑起来。

“想不到您这样‘深沉’的人也有兴趣当一回《伯爵归来》的主演。我以为您会更喜欢《歌剧院幽灵》*呢。”

男人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我确实更喜欢《歌剧院幽灵》。今年一月四日，我陪着我的妹妹踏入剧院，欣赏了根据它改编的音乐剧。”

多么温和的笑声，你似乎可以感受到他对妹妹的爱意。一个恶魔，她至少知道恶魔的冷酷。哈哈，哈哈哈哈！

他随即哼了一段*。夏洛特不太懂音乐，但她能感受到他哼得很好，富有感染力。可惜现在他们在一片被明亮阳光的河流边，而不是古堡的低下迷宫。

她仿佛听见了柔美飘渺的女声和低沉神秘的男声，还有大提琴声……

在音乐声中，她感觉自己似乎穿上了一件轻薄的白色纱裙，心跳声清晰犹如鼓点，身体充满活力，轻盈而美妙，像是在小船里荡漾着。阳光的温暖渐渐散去，犹如步入了阴影之下的暗道。深幽的水面上，泛起一层灰白的雾气，遮蔽了前方。哦，她多么想要张开嘴来高声歌唱——不对！

她的身体向后倒去，即将落入河中。一只戴着冰凉手套的手拉住了她。一身黑色，身披虚幻斗篷的白色面具男子伸手将她拽了上来。

他的斗篷在迅速虚化，面具碎裂剥落。莫里斯·文森·安德雷拉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他的脸色煞白，看起来前所未有的冷漠和虚幻，声音也是，却更加像一个真正的人了。

“抱歉，女士。我无法控制它……”

已经迟了，他也知道这一点，外壳的恶魔毫模仿着人类说出苍白的道歉与解释之语——她看见了那双眼睛。

黯淡无光，深幽……

鲜血顺着她的眼眶滑落。

……

上午十点二十分。

河畔传来凄厉的尖叫声：“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存在这种东西！为什么能够存在！”

……

上午十点二十五分。

莫里斯·文森·安德雷拉德放下手，看着夏洛特眼睛处的包好的纱布，满意地笑了笑，收起一旁放在草地上的酒精和碘伏。但他那双无光灰蓝色眼睛依旧朦胧不清。

他的手指划过夏洛特袖扣上的海蓝宝石，轻叹一声：

“海蓝宝石啊……和水晶、月光石、黑曜石、许多钻石一样，灵性充沛。它们更适合也更容易成为诅咒的容器……

“先不说这个了，奥斯特女士。我想您需要一副墨镜……”

*《基督山伯爵》（被大帝改编为《伯爵归来》）中的意大利强盗。

*《歌剧魅影》的别名

*就是The Phantom of the Ope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