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在好奇地看着他们,同时高高挥舞起双手。但他们即便对上我的视线,也没用发觉我这一不速之客,仿佛没看见我。
于是,我大喊道:“你们好,朋友!”
就像雨滴回到了大海,毫无回应。
“咚——”
第三次钟声比前两次更洪亮、更震慑人类的心脏。学生们继续奔跑起来。
固定节目?特别节目?这个世界是否存在一种秩序需要他们做出如此举动?关于这些问题的答案,询问印象之魂是个好选择。
“欢迎你的到来,朋友。”两句句每个词汇几乎不带尾音的话语突然在我脑海里产生,“崇高拥抱黎明,腐朽堕落枯木。”
我一头雾水,只得按照记忆中的章程询问:“您好。请问您是谁?这里是哪里?”
“倘若拥有象征意义,我便是人类所称的时钟。”一股超自然力量轻轻抬起我的下巴,让我看向雕像,指明声音来源,“百年前,家父率妻儿共同来到此地,并赐名‘崇高’。”
“您的父亲真厉害!”
“家父是位伟大的冒险家,他性格勇敢且谨慎,行事一丝不苟又灵活多变,他的臂膀富有力量,头脑聪慧无比,思维敏锐迅捷,能解决世界上所有不可能完成的难题。”
“您一定也是伟人吧!”
“不。我远不能及,朋友,我只是普通的教师。”
“这又有什么差别呢?教育孩子,给予其道德情操和科学知识,传播教育的火种,难道不伟大吗?”
“家父是位伟大的冒险家!”
时钟重复了一遍刚刚它称赞父亲的话。我有些疑惑,于是再次颂扬了教师,然而得到的回答毫无差别。我该转移话题了。
“那些孩子是您的学生吗?”我问。
“是,也不是。”时钟说,“百年前,家父等人来到崇高时,还有一批人类随他们踏上了这片土地。但崇高鄙夷一切邪秽思想,非伟大者不能出入。它将这些人的年龄缩回到童年时期,终身在此年龄段循环不休。同时,我担负起了教授他们何谓崇高的义务。”
“可孩童本性天真呀!您怎能强行灌输成人世界的准则呢?”
“我曾经也如此认为。”时钟庄严的声音突然沧桑起来,“孩子,请睁大你的眼睛。瑕不掩瑜!多么美丽的眼睛啊!孩子,你已经把所有见过的崇高深深刻进了心里。你才是真正的崇高!”
“我?但是,我只听过几位伟人的事迹。”我羞愧地低下了头,脸颊有点烫。
“足够了!足够了!孩子,你让我想起了曾经狂热追求教师职位的我!”
“您已经实现了!而我……”
时钟又恢复了原样:“我不能仅限于此,朋友。况且,教授崇高只是义务,不是职位。”
“您为什么不带着学生周游城市呢?这样才能教更多的人呀。”我好奇地说。
“崇高之外再无崇高。”时钟和我忽然一起沉默了很久,像在默哀一个难以言表却已经消失的事物。
等到分针跨过很多个数字,时钟才开口道:“扩大脚步异常艰难,我必须为这个不可能实现的行为拼尽全力。”
“咚——”一点了。
潮水彰显着星球牵引力,漫上崇高。时钟消失了,但它的声音仍能映入我的脑海。
“请谨记!”
最后一句是歇斯底里的呐喊。
“崇高拥抱黎明!腐朽堕落枯木!”
清澈的水如同平静的镜子,映照着我的倒影,崇高消失了。世界重新陷入虚妄的无底深渊。我看到了我自己,一个努力伸长手的、进入崇高之前的自己。
实现她的愿望吧。那个人建议着。我抬起手,慢慢推开充斥阻力的手,五厘米、四厘米……我和我的指尖触碰到了一起。
那个我的眼睛闪烁着时钟,坚定懵懂,完美无瑕。时间停止了很久,我的思绪逐渐凝固,僵硬蔓延上了呼吸,吞噬我的生命。
不要过来!我对那个我拼命大喊。但无济于事,她终将再次触碰时钟。这是时间的必然。
“欢迎回来!欢迎回来!”印象之灵们突然出现,驱赶了潮水。
扫把抱着粉笔士兵哭成了湿棍子,尺子和板擦笑歪了嘴,橡皮笨拙地抱住我的指头表达祝愿。
雨还在下,哗啦啦。雷还在打,轰隆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