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大胆的茶馆干脆把这家伙请过去说书去了。
“话说第一回,灾年里的偶遇。”
中年人折扇一摇,小胡子一翘,开始胡编乱造。
“话说那年月,天灾不断。”
“我家祖上不忍灾民忍饥挨饿,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我家另一个祖上是个先生,喜欢教书,喜欢小孩。”
“就在灾民中挑了几个小娃娃,收做了弟子。”
“冯先生就在其中。”
“咦~你家到底几个祖上?”下面听书的人有人起哄。
“难道你家只有一个祖上?”中年人反驳了一句,准备继续开讲。
“你家祖上那位教书先生是男是女。”又有人开始问。
“男……”中年人本来想说男的。
但下方茶馆老板用口型说了句:女的,你工钱加一两。
老板用口型说完后,老神在在的坐在一旁继续听。
这小子到现在都没挨揍,怕是祖上跟书院那位先生真的有一腿。
中年人看见口型,似懂非懂的说了句:“女的,你工钱加一两。”
噗~
下方有人将茶水喷了出来。
有人朝茶馆老板看了过去,竖了竖拇指。
那位先生虽然脾气好,但少有人敢编排。
敢胡乱编排,那位先生的弟子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人淹死。
果然。
中年人刚说完,下方就有人“砰”的一声拍了下桌子,站了起来。
“书院里哪来的女先生!”
“今天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让你出不了这个门!”
“咳咳……”中年人轻咳了一声,脑瓜子疯狂转动,最后道了句:“我家这个祖上自小女扮男装。”
正在书院里听故事的冯先生怔住。
女的吗?
那段记忆有点太过久远,但他依然还清晰的记得。
那书院里的先生是个挺不错的人。
至于是男是女……
如果那位先生喜欢女扮男装,嗯……是女的也不无可能。
毕竟那时的冯老头尚且年幼,也未曾修行。
他觉得自己没认出先生的性别,也不是不可能……
本来他也不会质疑自家先生的性别,只是男扮女装这句话是由他先生的后人说出来的。
这才将他先生的性别后面打了个问号。
“有趣。”
心里这样道了句,继续听那位中年人讲故事。
这位先生的后人十句话里九句假,听听就得了。
“男扮女装?”
下面的人又坐了下去。
这年头男扮女装考状元的都有。
那男扮女装当个教书先生,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你家祖上当时教的什么?”下面又有人提问。
大家凑到这茶馆,与其说是来听书,还不如说是来打听书院那位先生的八卦。
上面那人应该真能与书院那位先生八竿子打着一点关系。
还是挺重要的关系。
否则现在也不会好端端的站在那。
这是许多人的共识。
所以从中年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还真可能有那么点可信度。
这也是他们这么八卦的原因。
“嗯……我家祖上教的是……”
“各位客官稍等一下。”
中年人伸手入怀,摸索了一下,拿出了那本他抄录的家传修炼功法。
只见封面留白处写了俩个大字:抡语。
“咳咳。”书院里正在教书的冯先生轻咳了一声,他掐指推算了一下,再次确定了那中年人就是他先生的后代。
下方。
许多学生抬起了头,有点不明所以。
冯先生教书时始终面无表情,也没什么动作,经常在台上一坐就是一天。
有什么问题心里问一下,他就会解答,然后顺着这个知识点往下教。
今日怎么咳嗽了一声?
抬眼看了下,见冯先生依然面无表情,众人以为听错了,就继续学习了起来。
提问的提问,看书的看书,修炼的修炼,互不打扰。
安静的气氛中。
台上的冯先生看着透过空间,看着中年人手里那本《抡语》。
他摸了摸储物戒指,看了眼戒指里的那本《论语》。
“难道是当年我理解错了先生的意思?”
当年听完学,他将自己先生教的知识归纳总结,编写出了这本《论语》。
他继续看着那个抡字。
中年人手里那本,怎么看都觉得是用来打架的……
茶馆中。
中年人唾沫星子乱飞,继续讲了起来。
“当时我祖上上的第一课,就是这四个字。”
他翻开《论语》,指着有教无类四个字说道。
台下人议论纷纷。
有些人看着四个字,有些恍然。
怪不得只要是小镇上的人,只要交了束修,冯先生什么徒弟都收,原来根源在这里吗?
上面那人的祖上难道还真是冯先生的先生?
已经有人开始信中年人的身份了。
“这个我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不论哪一类人,都应当受到教育。”
“大错特错!”中年人想起自己被拒之门外的遭遇,黑着脸道。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教你做人的时候,不管你是谁!”
说着,还捏了捏手里的拳头,亮了下干巴巴的肌肉。
他越想越对,觉得以前可能理解错了,所以修行时一直不得其门而入。
修炼功法,那当然是用来打架的啊!
没看见那些高来高去的武林侠客,学的武功基本都是用来打架的。
修士的功法应该也差不多。
“是这个意思吗?”
台下人有人茫然。
有人撸起袖子,准备要跟中年人好好论论。
还有人觉得。
我教你做人的时候,不管你是谁。
还有不论哪一类人,都应受到教育。
这两句话是一个意思。
“那什么,冯先生那时可有喜欢的人。”台下又有人八卦道。
“有。”中年人顿了下,然后道了句:“他喜欢我家祖上。”
……
……
四季山山顶。
林夕安静的枕在云长生大腿上,也在悠然看戏。
“让你坑我。”她嘟囔了一句。
一个渡劫修士的八卦总是很吸引人。
隔日。
小镇书院里。
几个学生边提问,偶尔交头接耳的小声说话,然后抬头看一眼台下的冯先生。
“先生是红尘一派的修士,有几个红颜知己很正常。”
“那可是先生的先生!”
“先生的先生怎么了?修士嘛,对于凡间这些俗礼无需太过在意。”
“可是据说先生的先生,是男的!”
“男的又不是不行,中原的皇帝还喜欢和太监在一起呢。”
“胡说,我听说先生的先生是个女的,而且是个身高八尺的高人。”
“你放屁,哪有女的身高八尺的。”
课堂里几个修士嘀嘀咕咕的传音。
冯先生往台下看了眼,下面立刻噤声。
红尘几千载,最后剩了个教书育人的执念,对于其他事情,他早已不是很在意了。
而且经常吃别人的瓜,现在难得吃起了自己的瓜,突然感觉挺有趣的。
当有人大着胆子,拐弯抹角问起时,祂还老神在在答了句。
“我先生确实身高八尺,不过该是个男的。”
“我当初在书院里也没有所谓的红颜。”
哦~
下方几个修士恍然。
老头红颜太多,给搞忘了。
那茶馆里可是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也没见老头出来阻止。
旁边还在蒙学的小娃娃看着周围几个笑容猥琐的师兄,嗦了嗦手指,不明白这几个师兄在笑什么。
乐子人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也是乐子人……
又一日。
冯先生最新的八卦就新鲜出炉了。
当初冯先生求学时,由于红颜知己太多,你们具体在说哪一个,他一时还真想不起来……
茶馆里的故事,已经不满足于冯先生与女先生的爱恨情仇了。
有人说那年是灾年,书院有有教无类,里面学生有男有女。
冯先生又是这么突出,这么优秀,里面的女学员喜欢冯先生,这实在是太正常了。
还有人觉得这些个故事传了几千年,已经和当年的事完全不符。
于是直接去了故事里的地址,准备去考古,还原故事的真相。
“闲的。”
课堂上的冯先生依然面无表情,对于小镇里疯传的事一脸的无所谓。
只是课堂上有人谈论事此世时,他会往下面看一眼,让他们噤声,安静学习,别打扰到别人。
谣言止于智者。
风言风语最终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了岁月里。
转眼间又过了一年。
地方还是那个茶馆。
说书的中年人凑够了路费后,已经晃晃悠悠的回老家了。
今日说书的,是从中年人老家考古归来的,冯先生的弟子。
“错了错了,都错了,都弄错人了。”
“当年与冯先生互有好感的,不是冯先生的先生,而是一个与冯先生一起求学的女学生。”
“不可能!”台下有人叫唤。
俩个学生谈恋爱有什么好听的,一点都不刺激。
台上的人也觉得两个学生谈恋爱没什么意思,于是放出了此行最大的收获。
“那是冯先生的小师妹,比先生还小两岁,她真的给先生生过孩子。”
“生过孩子?”
底下的人瞬间又热闹了起来。
“小师妹?”书院里,正在讲课的冯先生眼神恍惚了一下。
他就觉得当年那位先生那么孔武有力,应该是个男的。
之前那位先生的后人估计是为了赚路费,在那里胡说八道呢。
先生怎么可能是女的。
不过,如果故事的主角是小师妹的话,他印象里还真有这么一个人。
一个挺爱干净的小丫头。
可他与那小丫头顶多算是熟悉,一起求过学。
勉强有点好感……
生孩子什么的,净是胡说八道。
过了半年,又是几个考古的弟子归来。
几人拼凑了一下,想要逐步还原故事真相。
他们都是红尘里的修士,尚未看破红尘,正是遛鸟逗狗寻乐子的阶段。
“孩子不知道生没生,但行没行过房……嘿嘿嘿。”
“唉,挺好一姑娘,不过最终还是被年轻时候不懂事的先生辜负了。”有人摇头叹息。
几个人顿时围了上去,开始交换线索,顺便打听一下。
“如何被辜负的?”几人一脸八卦。
“话说啊……”
话说冯先生的那位先生,当年号称弟子三千,但是刚开局的时候也就小猫两三只。
虽然身上有点修为,可修为也不高。
他教了一书院的学生,还有教无类,不收束修。
在那年头里,那位先生的收入,也就只能勉强维持开支,书院里的学生只是勉强混了个饿不死。
这种环境里,几个孩子很自然的就开始拉帮结派。
冯先生当时只想着学习,不参与这些事,结果总是被欺负。
有时早晚两餐的食物会被抢走。
有时手里的书会被那些小子藏好,上课时他课桌上经常空空荡荡的。
书院里的先生对于这类事情训了几次,还是没用。
那几个小娃娃以为冯先生告状,反而暗地里开始变本加厉的欺负起了冯先生。
“这是乱世,先生不可能护我们一辈子,你需要自己强大起来,否则将来出去了,还是得受欺负。”
这是那个新来的小师妹见到冯先生被霸凌后,对着冯先生说的。
小师妹人很好,冯先生吃的被抢了,她就将自己的食物分一半给冯先生。
这个新来的小师妹还学过武,会点三脚猫的功夫。
冯先生经常躲在这个小师妹身后,看着小师妹挥舞着枝条打人。
自那后,生病了有小师妹照顾。
饿了,小师妹会送吃的。
被欺负了,有小师妹出头。
直到有一天,冯先生拿着书,突然到:“我好像学会了。”
那天起,他终于看懂了手里的书,踏入了修行。
他风光得意,却没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自卑。
他将欺负他和小师妹的人,欺负了回去。
自那后没人再来打扰他,他整日里沉溺于修炼,却离身边的人越来越远。
转眼间几年过去。
师妹长大了,他也长大了,外面的乱世却还没结束。
“我想学先生,开书院,收留些孩子,多救些人。”
临别起,他这样说道。
俩人的故事就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