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十年,秋去冬来。
洞府外又是纷飞的雪。
对于山里的某些动物来说,不管是哪个季节,都没有任何的区别。
春困夏乏秋打盹,冬天吗,那就再冬眠一下。
比如山脚下那只天天被榨干的猴子。
猴子属于被动犯困,要怪只能怪桃树太凶猛。
且山脚始终是春,是个很适合交配的季节,这就很坑……
所以猴子最近两年也染上了冬眠的习惯,每次精力不济了,就往山上走走,然后随着许多动物一起呼呼大睡。
一睡就是好几个月。
要是放在之前那几年,林夕不介意去给猴子捣捣乱,让猴知道知道社会的险恶。
不过最近她没什么心情。
只因云长生这次闭关,已经十年没有出关了。
“明明之前说好了,这次闭关时间大概是三五年的。”
山顶的宅院里,外面无论春夏秋冬,都影响不到这里。
秋千在微风中晃动着,穿着蓝色长裙的林夕斜躺在上面,玉手捂着嘴,懒懒的打了个哈切。
她张了张樱唇,粉嫩的舌尖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唇瓣,然后低声喊了句:“云雪。”
嗖。
秀气的长剑飞了过来。
小萝莉剑灵坐在长剑上,小手里拿了个搓衣板,咿咿呀呀的说着话。
每次张嘴,都尽量抿着唇,不让牙齿上的豁口露出来。
十年的功夫,云雪剑上次受的伤依然没有痊愈。
没有修士的灵力温养,器灵不管是恢复伤势,又或是复原,都比原来慢了许多。
这也是雪云剑以前总是嚷嚷着要转世的原因。
法宝再强也需要看主人的脸色,而他遇到的这两任主人都是事精儿……
要是自己转世去修炼,十万年功夫,可能早就成仙好几次了。
“咿呀咿呀。”小萝莉剑灵见到林夕的裙摆又拖在了地上,立刻开始炸毛。
她拿着搓衣板在林夕身上比划着,似乎是想要把搓衣板砸在林夕身上。
这些年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洗衣服!
林夕却没管小萝莉剑灵的反应,把这只萝莉拉到秋千上撸了一会儿,动作温柔。
等小萝莉剑灵放松了警惕后,她忽然说了句:“云雪,你要不要学着做饭?”
“……?”
小萝莉剑灵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可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仰着小脑袋,疑惑的看着林夕。
“咿呀咿呀?”
“对啊,做饭,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才是个好女孩。”
“……”
“咿呀咿呀!”
“咿呀咿呀!”
她还只是一只萝莉啊!
不对,她只是一柄剑啊!
又不用吃喝拉撒!
让她洗洗衣服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让她学着做饭!?
“这很正常,我三岁的时候就被安排着洗衣做饭,这是我们林家的家风。”
林夕玉手撸着小萝莉剑灵的脑袋,在这只萝莉炸刺前,轻声细语的,用很是温柔的声音道。
她的声音如果不去特意变调,听上去总是有点清冷。
而这次的声音却软绵绵的,就像是天上的云朵,柔软细腻,让人听之如沐春风。
小萝莉剑灵却一脸的警惕。
上次她就是在这温柔的声音下,答应了给林夕洗衣服……
“你以前不是总羡慕那把古琴的器灵吗?”
“说上次为什么选她做我们的女儿,而不选你。”
“那是因为人家听话懂事,知道吗?”
“人家很小的时候就帮着给家里干活,洗衣做饭,端茶倒水,铺床叠被,样样精通。”
“咿呀咿呀?”
某只萝莉慢慢放松警惕,然后觉得很有道理。
她要当一只听话的萝莉!
林夕见到这只萝莉入坑,抿唇忍着笑。
没办法,她也不想雇佣童工。
可是十年了,她依然没有学会做菜……
云长生十年没出关,指望云长生,那她迟早饿死。
李月出关的时间倒是多一些,且还做了一手好菜。
可大部分时间,这位乖巧听话的徒孙也是在闭关。
辟谷丹这种东西林夕也已经有点吃腻了。
拿着菜谱学着做菜,勉强只能算是家常菜,熟了,能吃。
所以只能迫害一下这只萝莉了……
……
……
四季洞中。
幽寂的洞府中没有任何的声音。
黑暗将这里吞噬,分不清上下左右,安静的有些诡异。
许久后,黑暗里终于传出了动静,一点白色灵光在洞中闪耀着。
在灵光的中心,男人盘膝坐着一动不动,任由灵光冲刷着他的身体。
咔咔。
灵光冲向洞府的岩壁上,几块碎石摇摇欲坠,最后随着灵光越来越炽烈,终于砰的一声往下掉了下去,砸在了剑柄上。
“终于突破了吗?”
被砸醒的雪云剑摇了摇剑身,将自己从地里拔了起来。
他剑尖指了指灵光中宛如雕塑的男人,飞了过去,剑身上紫灰色的纹路亮了起来。
这纹路是几十年前云雪剑刻上去的,只得了乾坤境的一分神韵。
不过对于合体期的云长生而言,却是刚好够用。
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
那道阻碍云长生修为上升的屏障,轰然破碎,白色的灵光继续上涌,宛若实质的灵气冲向了他的身体。
又不知过了多久。
洞府里的异象终于逐渐消失。
一双苍白的眸子在黑暗中睁开,眸中那抹浩瀚的洁白驱散着洞府中的黑暗。
“几年了。”
略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苍白的眸子看向了悬浮在旁边的雪云剑。
“已经过去十年。”
“是吗,原以为三五年就能突破到合体中期的。”
“你有心事,总想着快一点,而修炼这种事,往往欲速而不达。”
洞里没有了声音。
盘坐在蒲团上的男人目光直直的看着前方,像是在思索。
想了半天,他摇了摇头,道了句:“每个人都有心事。”
说完。
洞府的石门缓缓打开。
云长生眸中的苍白逐渐消散。
他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碎石灰尘,然后迎着外面的光亮,走出了洞府。
长靴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零零散散的飞雪突然开始变得密集,像是漫天飞舞的鹅毛。
做完这些后,他在原地等了片刻。
果然,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相公。”
她轻笑着,明媚而自然,十年间似是没有什么变化。
风雪里佳人的身影迅速凑近,带着熟悉的气味,闻着很舒服的一股清香。
看着笑容明媚的林夕,云长生总有种错觉。
不管发生什么事,这女人可能都会在原地等着他。
哪怕他真的什么都忘了,冷漠而疏离。
但在他看的到的地方,林夕也会一直在。
没有问说好了三五年出关,为什么食言了,也没有发任何的牢骚。
只是静静的在风雪里相拥。
抱着搓衣板的小萝莉剑灵看着风雪里的男人,差点喜极而泣。
终于不用她来洗衣做饭了。
十年了!
知道这十年她是怎么过的吗!
似是感觉到这只萝莉幽怨的目光,在云长生怀里的林夕微微偏过头,瞪了一眼。
“咿呀咿呀。”
小萝莉剑灵没敢和自家主子做对。
秀气的长剑扔下了搓衣板,化为了一道流光去了山脚。
她看了眼猴子不在山脚,于是兴致勃勃的在山里飞了一圈,把雪地里的猴子给刨了出来。
咻的一声。
“吱吱。”
猴子显然还没睡醒,叫唤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睁眼时,却已经被桃树拖进了树洞里。
“吱吱!”
“吱吱!”
“吱~”
“吱……”
猴叫声传出了好几里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变得有气无力。
“喝酒吗?”
山顶上的俩人无视了猴子惨叫的声音。
林夕玉手拿着一个酒壶,轻轻摇晃了几下,甘冽的酒液在酒壶里发出晃荡晃荡的响声。
“这酒该有两百年了吧。”云长生闻着熟悉的桃花香,淡笑了一声。
恍惚间想起当年刚上山时,连那棵桃树都打不过,还总是被桃树捉弄。
如今的敌人却已经不是连一棵化形都做不到的桃树了。
“忘了这酒埋了几年了,最近记性不太好。”林夕拿着酒壶,踮起脚,把壶嘴往云长生嘴里塞。
“喝点酒解解压,酒能解千愁,喝醉了,就不会整天胡思乱想了。”
“咳咳……”
云长生被怼的呛了一口,他把那只拿着酒壶的小手捉住。
他怀里的人顿时不再闹腾,乖巧的任由云长生抱着。
“相公。”
“嗯?”
“你帮我看看,都十多年过去了,还是感应不到灵气。”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三五十年后就能重新修炼了,这才过去十几年,急什么。”
“可是书上说……”
“哪本书啊,不是告诉你别瞎折腾了吗?”云长生打断了林夕的话。
“你写的话本上说,禁欲十年,神功大成。”
“……?”
山顶忽然变得有些安静。
只能听到飘零的大雪中,寒风瑟瑟的声音。
“你又看了什么书?”
“天罡童子功,我看过了,按照上面的描述,把这门功法练到最高境界,后天返先天,再继续往上突破,那就是练气一层。”
“……?”
场面再次陷入了静默。
先不说话本里的功法到底能不能实现。
就说天罡童子功这个名字……
“……师尊,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也许……已经不是童子了。”
“……”
某太师尊眨巴了一下眼睛,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在寒风中呆愣许久。
云长生将怀里的人拦腰抱起。
他一边在风雪里前行,一边想着林夕现在是个凡人,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了?
毕竟一千多岁了,变成凡人后,得个老年痴呆好像也不是太离谱……
“那你再给我看看,十多年过去了,仙基总该融合恢复了一些。”
“等会儿就帮你看。”
“嗯。”
常人两三年不见,就会变得有些陌生,需要重新熟悉一下。
十年时间,隔阂应该更深。
但他们两絮絮叨叨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和十年前没什么不同。
“那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事情,不该由你来承担的。”
“尽快修炼,尽快恢复境界,那就不用怕他们了。”
“当年说过的,师尊惹出来的因果,我们一同承担。”云长生笑着安抚着林夕,语气尽量轻松一点,
俩人的身影穿过了风雪,来到了宅院里。
男人坐在秋千上,将怀里的人紧了紧,下巴摩挲着女人的脑袋。
他遥望着天际,目光变得有些深沉,忽然问了句。
“如果没有情劫,娘子还会喜欢我吗?”
“嗯……咳咳……你知道的……渡劫和筑基……差的……差的有点远。”
“……”
云长生已经不期望林夕有情商这种东西了。
这么直来直去的吗?
就不能委婉一些吗?
然而他怀里的人却还在絮絮叨叨的讲。
“如果情劫是在遇见你之后就开始的。”
“那要是没有情劫,你对我而言就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辈,差了百八十辈的那种。”
“我或许会爱护你,却决不可能爱上你。”
“……要是情劫是从你喝醉酒,亲了我之后开始的呢?”云长生又补充了一个前提。
“……没有情劫,我怎么可能会主动亲你。”林夕很是傲娇的说了一句。
坚决不承认自己的黑历史。
云长生也不拆穿她,这女人撒酒疯的时候撒的可开心了。
稍微灌点酒,就会在情劫的影响下亲过来。
那多灌点酒,喝的烂醉,是不是没有情劫也会主动亲过来?
只要这女人喝醉了,哪有那么多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