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林夕的突发状况,云长生被迫止住了修行的进度。
宅院厨房里。
灶台上飘着烟火气,李月拿着锅铲在那做菜。
一男一女在院子里寻了个空地,拿了个棋盘,正在对弈。
看林夕此刻眸光认真盯着棋盘的样子,丝毫看不出她之前哭过,且哭的撕心裂肺。
她原以为要是真的不能修行了,那等云长生出关,或许她早已变成了一具枯骨。
好在这种令她感到遗憾的事情最终没有发生。
就算真的不能修行了,最后的时光有这个男人陪着,也不会有多少遗憾了。
“师尊不要胡思乱想,专心下棋。”
啪。
云长生落下黑子,吞食了角落里一大片的白子。
等林夕回过神来,整盘棋已经回天无力。
“算的快了不起啊!”
她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气哼哼的说了一句,然后小手在棋盘上一通乱撸,将棋盘打乱。
“师尊玩不起啊。”云长生见此,也不以为意,笑眯眯的将棋子一个一个放了回去,片刻后就完成了复盘。
合体期的计算力和记忆力,欺负林夕一个凡人,自然是绰绰有余。
“你把修为压制成凡人!”
“凭什么?这是我努力修炼来的,我很珍惜,不像师尊,说削就削了。”
“你……你再这样,我哭了啊!”
“月儿在这里,师尊不会哭的。”
云长生又落下一子,然后道了句:“该你了。”
林夕要是真的哭出声来,确实会让云长生心烦意乱。
不过这女人在李月面前始终端着,哪怕许多事情山里的人和物都心知肚明,但她就是不愿意让李月知道她和云长生的事情。
哪怕是假装的。
这是林夕在四季山仅存的威严,她很珍惜。
李月和云长生也默契的没有揭穿她,每次三人在一起,云长生都会很恭敬的称呼林夕为师尊。
“不下了,输了。”
林夕又盯着棋盘看了一会儿,确定没活路了之后,将棋子一扔,起身,步伐轻缓的往秋千走去。
她坐在秋千上,绣鞋蹬了蹬地面,秋千摇晃时,撇过头,昂起脑袋看着天空,傲娇的不去看云长生。
“麻婆豆腐。”
在厨房里做菜的李月喊了一声,端着菜走了出来。
云长生将棋盘一收,指了指桌子。
“月儿,放这就好。”
“是,师尊。”
李月将盘子放下,转过身又去了厨房。
云长生则拿起筷子,还使坏的用手扇了扇,让那股香辣的气味往林夕那边飘。
“呼~”
“呼~”
“好烫。”
“这豆腐是我专门从海外的小岛上找的黄豆,那地方灵气充裕,许多植物都成了灵植。”
“呼~”
“好香。”
云长生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对着秋千上昂着脑袋的林夕示意了一下,然后又吹了吹气,吃了一口。
“嘶~呼~这豆腐真嫩,月儿手艺又有长进。”
咕咚。
秋千上响起了可疑的吞咽声。
但秋千上的人依然傲娇的仰着脑袋,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如果小鼻子没有在用力吸气的话,那她的样子或许会更有可信度一些。
林夕这样子让云长生看的有些好笑,他又把香辣的气息往林夕那边扇。
“师尊,我下山那年,家里的那只大白鹅也是像你一样,一直昂着脑袋,骄傲的不得了。”
“后来那鹅变成了铁锅炖大鹅,云傲天下的黑手,说是要给我这个二叔补补身体。”
秋千上的人依然不为所动,哪怕云长生将她比作鹅,她还是不愿意低下脑袋。
“嘶~呼~麻婆豆腐果然要趁热吃,凉了,那吃起来就没意思了。”
“这汤汁,啧啧,配上大米饭,绝了!”
咕咚。
可疑的吞咽声再次响起。
那仰起的脑袋下,能清晰的看见喉管动了动,白皙的脖颈也跟着动了动。
“小鸡炖蘑菇。”
厨房里里,李月又喊了一声,端着一大盆菜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月儿手艺又有进步了。”
“师尊又在开玩笑。”
李月看了眼秋千上把头抬得老高的林夕,不明白这师徒两又闹什么别扭了。
还是云长生笑着替林夕解了围。
“你太师尊正在引动太阳星的星力,如此做,可以加快她恢复的速度。”
“原来如此。”
李月半信半疑,但也不打算追究此事,对着林夕行了一礼,就又跑去了厨房。
云长生一如既往的将饭菜的热气往林夕身边扇,他夹起一片蘑菇,继续开始了介绍。
“这蘑菇和黄豆长在一个地方,剧毒,在它周围除了那黄豆,就没有了其它植物。”
“但是把毒素消除后,这味道,真鲜。”
“云长生,我以前有没有告诉过你,食不言,寝不语。”林夕似是有些忍耐不住。
她耸动着小鼻子,强忍着撇过头的冲动,绣鞋蹬了蹬地面,仰着头荡起了秋千。
明明云长生的许多话本里,男人都会让着女人的。
结果这男人只会写,不会做。
竟然用修为与她下棋,欺负一个弱小无助,没有丝毫修为的林姑娘!
“师尊去蛊族学着当了几个月的大家闺秀,不会真以为自己是大家闺秀了吧?”
“食不言,寝不语,那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说到这,云长生的筷子夹向了鸡肉,“这两只鸡腿……”
“你住手!”
腾腾腾的。
旁边传来了脚步声。
只是一晃眼的功夫,林夕就已经坐到了云长生的对面。
抄起筷子将另一只鸡腿夹了下来,见到李月出来,就把鸡腿放下,用筷子撕了很小的一片鸡肉,小口咀嚼。
“师尊这样不累吗?”
“你懂什么,当师尊的乐趣已经感受不到了,只能努力当好太师尊,过过瘾了。”
“娘子要是想感受当师尊的乐趣,也不是不可以,今晚我可以让师尊在上面。”
“云!长!生!”
啪!
林夕将筷子一摔,狠狠的瞪了眼云长生。
“哪家宗门的师尊会以此为乐!”
“古墓派。”
“……这是哪个宗门?”
这名字有点触及林夕的知识盲区。
云长生想了想,才记起来因为不喜这本书里的某些内容,所以没把这话本写出来。
“都一千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喜欢吃肉。”
看着桌上的骨头,云长生低声吐槽了一句。
而且这女人长满了心眼。
自从李月做完了菜,坐到了桌子旁之后,林夕就一直慢条斯理的吃着。
每次见到骨头了,就用眼神示意云长生,让云长生把骨头夹走。
于是从饭桌上看去,云长生才是那个贪恋口腹之欲的修士。
而她林夕就算成为了凡人,那也不是区区食物所能打动的。
“你这个太师尊要面子,我这个师尊就不用面子吗?”
云长生见到林夕又将骨头留给他,面无表情的传音说了句。
这女人自蛊族开始,就无肉不欢。
还把人家蛊族用来宴请她的八宝鸭给吃了,只把鸭腹里的饭留在蒸屉里。
让当时的蛊族硬生生多了道名为八宝饭的名菜。
而且明明是她自己吃的最多,还把这锅全丢给了芋圆小侍女。
“嗯哼。”
林夕听到云长生的传音,又看了看他桌子上的骨头,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口抿了一口茶水,然后把骨头夹到了自己的碗里。
“修行上可有什么不懂的?”
林夕放下筷子,摆着太师尊的谱,对着李月淡淡的问了句。
这是她作为凡人时,最高光的时刻。
每次解答完云长生和李月疑惑,那种发自内心的从容淡定的感觉,都让她很是舒适。
“太师尊,近日里修行时,脑海里总是闪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
“什么画面?”
“是一面破碎的镜子。”
林夕闻言,低头想了想,然后转过俏脸看向李月。
那一直从容,宛如江湖女侠的女人,此刻眸中正闪烁着迷茫。
似乎这件事已经困扰她很久了。
“如果不喜,斩了就好。”林夕淡淡的道了句。
云长生:……
遇到问题不是斩就是削。
想要留在凡间,所以就把仙基削了。
想要人家的七幻莲,所以直接动手强抢。
如今李月遇到了问题,她也只留了句,不如斩了去。
这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吗!?
好吧,只要削的快,那确实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应该是仙基里遗留了乾坤境的记忆。”云长生想了想,把雪云剑召唤了过来。
剑光似流星,划破了天空。
一柄长剑悬浮在了云长生的身边。
“你留下的问题,你来解决。”云长生对着雪云剑说了句。
“削了吧。”雪云剑同样留下了这三个字。
见到云长生不善的眼神,他赶紧解释道。
“她当初刚修炼的时候,就放弃了那十万年轮回的记忆。”
“乾坤境的记忆,她大概也是不想要的。”
“那还不如削了。”
俩人一剑最终统一了结论,然后又开始询问李月的意见。
李月看着兴致勃勃的俩人一剑,不对,应该是一人一剑,云长生根本就木的表情。
“我手法很熟练,你要相信太师尊。”林夕拿着雪云剑,美眸上下打量着李月,语气很是骄傲。
云长生有点不明白,这种事情很熟练,有什么好骄傲的。
“对,你要相信太师尊。”雪云剑对此同样很感兴趣。
仙人他砍过,这仙基,他还真没削过。
李月看着这一人一剑,拽着衣角后退了好几步。
她总觉得这两货有点不靠谱。
“等等!”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虚抬了一下手。
“怎么了?”
正在研究从哪里下手的一人一剑皆是疑惑的问了句。
“太师尊,我记得宗门里有一门法术,叫做宿慧决。”
“这门功法可以助人想起上一世的法术,还可以将除了法术以外的记忆全部摒弃。”
“有这门功法吗?”林夕想了想,自她修行开始,几乎翻阅了四季山所有的修行之法。
所有功法她都有个大概的印象,至少那些法术的名字,她还是都记得的。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好像是有。”云长生从储物戒指里把玉简都拿了出来,翻翻找找,然后将一枚玉简抛向了李月。
而李月拿到玉简后,直接化为了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小院里。
生怕再晚一步,那位削东西很熟练的太师尊,真的会拿剑削她。
正准备砍人的一人一剑见此,都有些遗憾。
林夕随手将剑一扔,又坐回了桌子旁。
雪云剑见到事情解决,化作一道剑光去看山脚下的三角恋了。
他最近在怂恿另一棵桃树也加入进去,说是看破了情爱后,道心将更进一步。
可惜那棵桃树太谨慎,他一直都没有得逞。
所有人都走了。
宅院里只剩下了师徒俩人。
时间静悄悄的流逝着。
端着太师尊架子的林夕没过一会儿就暴露了本性,一点点的挪到了云长生身边,将软软的身子靠了上去。
“相公。”
“嗯?”
“我要是真的不能修炼了,你会去寻找转世后的我吗?”
“大概是不会的,我只认识林夕,其他人,我是不认的。”
“那林多多呢,你认吗?”
“认。”
林夕闻言笑了笑,也不以为意。
她抬头,看着逐渐深沉的夜色,语气忽然有些伤感。
“相公啊,如果我真的老死在了岁月里,那你就把我的尸体扔到岸边。”
“到时我那群仇人自然会找过去。”
“只要我死了,除了几个极端的,其他人应该是不会来寻你麻烦了。”
“有云雪和雪云这俩柄剑,再加上四季山的护山阵法,自保还是绰绰有余。”
“他们久攻不下,你越来越强,到时他们自然会放弃。”
林夕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可能觉得那样的自己太可怜,眨巴了几下眼睛后,泪水不自觉的就落了下来。
“呜~”
她低声抽噎了一下,泪水顺着脸颊流淌到了下颚。
过了一会儿后,抽泣声止住,修长的玉指摸了摸泪水,放进唇瓣里抿了抿,有点苦涩,微微带着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