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静谧了下来。
屋上有瓦片碎裂的声音响起,埋在地底的桃枝欢快的扭动了几下。
林夕听到动静,想要从云长生怀里站起来,却又被云长生用手将她的身子按了回去。
“别。”
她从前与云长生亲近,总是会以修为将附近所有的人和物屏蔽。
像如今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被围观,感觉有些不适应。
好在云长生见她不自在,又在房间四周布下了禁制。
瓦片碎裂的声音,还有地上树根扭动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林夕环顾四周,观望了一下,见四周确实没动静了,这才心安理得的缩回了云长生怀里。
“我以为你会不认可七情花映照出来的感情。”
“为什么要不认可。”云长生语气有点疑惑。
“就像月老的红线,在没有人操纵的情况下,只有遇到了,看见了,互相喜欢了,两根红线才会连在一起。”
“七情花亦是如此。”
“只有喜欢了,才能将人给映照出来。”
月老林夕是知道的,那话本她看过。
仙侠世界也确实有许多东西可以操纵人心,但七情花却不在此列。
这朵花只会单纯的将你喜欢的人映照出来,然后扎根在心底。
当有一日不喜欢了,七情花也就什么都映照不出来了。
“所以,你还有其他要求吗?”云长生手指触及林夕光滑的下巴,然后轻轻抬了起来,眼神与林夕对视着。
“其实我一直认为如此深情的喜欢两个人,是一件很混蛋的事情。”
“然而整个天地的规则都在提醒我,这件事并不混蛋。”
云长生说这句话的时候,心情很微妙。
他从未想过花心还能花的如此天经地义,而且整个天地都认可他这不是花心,而是专心。
在四季洞里坐了四天,沉思了四天,他自己都差点以为他真的是个专情的人……
更奇妙的是,这两个女人都不介意对方的存在,也不会争风吃醋。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嗯嗯,一点都不混蛋。”林夕点了点头,下巴上的指头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摩擦了几下,让她觉得有些痒。
“只是有点变态而已。”她小声嘟囔了一句,下巴想要避开那根挑逗她的手指。
然而如今修为尽失,又怎么避的过,于是只能认命似的不再有动作。
云长生像是很满意,又在她的下巴上轻轻挠了几下。
“如果你喜欢这种调调,等我修为恢复了,分出几千个分身都是小事。”
“到时,你还可以玩的更变态点。”
云长生:“……?”
他看着面上突然泛起粉色桃花的林夕,有点无语的问了句。
“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又不是我想这样,是你先逗我的。”
“哦,差点忘了。”
云长生收回了停留在林夕下巴上的手指。
差点忘了因为林多多的原因,林夕变得非常的敏感,一点都不经撩。
“好了,还有什么要求吗?”
“那个,不许在月儿面前揍我屁股。”林夕身子软绵绵的靠倒在了云长生的怀里。
她双手有些无力的垂下,整个人像是化作了一滩水,身上那股馥郁淡雅的体香好像也更浓烈了一些。
这种香味云长生很熟悉。
每次行完夫妻之礼,整个房间都会飘散出这种味道。
“我这次不是故意将自己弄的修为尽失的,我也是没办法,你不准打我,更不准在月儿面前打我。”
“好,不打你。”
云长生经过林夕提醒,这才想起当初对林夕说过。
要是再弄得修为尽失,那就按着她,在徒孙面前扒了裤子打她的屁股。
没想到林夕记到了现在。
“你不需要这么畏惧我。”
“我说过了,夫妻间需要相互尊重。”
“当然,如果你有这种特殊需要,那我们也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滚,谁有这种特殊需要,你这个死变态!”
林夕恨恨的张开嘴咬住云长生的胳膊,在上面留下了两排湿润的牙印。
她抬起头瞪了云长生一眼,然后傲娇的转过了头,不去看云长生。
变态才会有在徒孙面前露着屁股挨揍的需求!
“好,你不需要。”云长生点头附和。
他轻轻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谈论刚刚的话题时,房间里馥郁淡雅的清香越发浓郁了。
屋外的秋千上。
正在啃灵果的林多多看向坐在一旁的李月。
“这两人真是越来越变态了。”
她挪了挪屁股,离李月远了一点,意识继续监视里面的情况。
“太师尊,你闻到了没有,好香啊。”
“啊?可能是灵果上的味道吧。”
“是吗?”
李月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刚刚这股馥郁的香味,好像确实是从林多多身上散发出来的。
可能真的是灵果的香味吧。
“乖徒孙,是时候展现你的手艺了,去准备一桌宴席,晚上用得上。”
“哦,好,婚宴吗?”
“不然呢?”
“师尊和太师尊?”
“这山上还有其他狗男女吗?”
“"……山下还有猴子和桃树。”
“咦,好像是哦。”林多多歉然的笑了笑,“差点把他俩给忘了。”
“不过这不重要,加油,跑步前进,争取太阳下山前将食材准备好。”
“太师尊,要去通知十劫宗吗?”
“呃……算了吧。”
“可你好像还是十劫宗的客卿长老,人家现在还在庇护着我们,不去喊,不合适吧?”
“行行行,去喊吧,如果你被打出来了,我可不负责的啊。”
“嗯?”李月脚步一顿,预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劲。
但事情是她提的,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加油,跑步前进,祝你好运。”
“……”李月。
她看向十劫宗的方向,越来越感觉前方好似有洪水猛兽潜藏在其中。
“太师尊,十劫宗的前辈庇护了我们这么久,我的辈分好像小了一点,如此前去体现不出对于十劫宗的重视。”
“……?”
林多多从秋千上下来,眸光仔细的打量着李月。
这是上辈子被干碎后,这辈子突然开窍了?
李月浅笑着,笑的很自然。
“你现在是四季山修为第二,你去,才能提现出对十劫宗的尊重。”
刚刚还笑眯眯的李月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
她心里念叨了一句:“让你多嘴。”
然后硬着头皮前往了十劫宗。
就像林多多想的那样,虽然过程很曲折,结果也有点莫妙奇妙。
但好在是一个能够接受的结果。
林多多美好的宛如梦幻。
云长生只感觉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田螺姑娘。
这个田螺姑娘满足了他心中所有的幻想,所有的欲望。
梦醒后,田螺姑娘来到了人间,来到了他的身边,与他一起生活了一百多年。
最后田螺姑娘回到了田螺里,消失不见。
而林夕更现实。
她会犯错。
她固执己见。
她会为自己考虑。
她有许多自己的心思。
她总是有自己的打算,有自己的计划。
她不像林多多那样完美。
但她同样很好。
她同样是个田螺姑娘,只是这位田螺姑娘总是躲在田螺里,身上是一层坚硬的外壳,让人很难触碰到她的内心。
“天地为证。”
“我林夕。”
“我云长生。”
“从今往后结为道侣。”
“不离不弃。”
“永世相随。”
林夕说的一切从简,真的是一切从简。
没有挑个好日子,没有邀请许多人来见证。
好在山上有个虽然对浪漫过敏,但却任劳任怨的徒孙。
于是本来阴沉的天气变得阳光明媚。
山顶的雪化开,化为寒冷的清流,向着山下奔腾。
山水叮咚作响,山间多了几条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
轰隆隆的水声中,水雾升腾而起,山间变得迷蒙,增添了几分烂漫。
花草林木上挂上了些许水珠。
阳光下,七彩的光折射出彩虹,如同拱桥一般滞留在了天空。
白鹤穿过了彩虹拱桥,飞向了遥远的未知之地。
山下桃树结出了许多果实,依然不甜,但凑合着也能吃。
猴子吱吱吱的叫着,在那疯狂鼓掌。
他认为林夕成亲了,那这段时间应该没时间来迫害他了。
简陋的仪式很快就结束。
云长生本来想让林夕凤冠霞帔,但却被林夕拒绝。
林夕喜欢素净一些的裙子,凤冠霞帔对她而言有点太过繁琐。
白色寓意有些不好,她就简单的换了条红裙,绑了一根红色发带。
眉眼未施粉黛,但却如她所愿,艳冠了四季山。
今日她放下了许多心事,浑身更轻松了一些,笑的,也比以往更美了。
那红唇轻轻抿着,嘴角总是不自觉的扬起。
她对这场简陋的仪式很满意。
对云长生的话也很满意。
见证这场仪式的只有山里的树,一只猴,俩柄剑,还有一个徒孙,一个林多多。
李月在那纠结了很久,恍惚间她好像从林夕身上再次看到了那份属于世间顶尖大能的气度。
当年初见时,林夕一眼碎了眼前的空间,一步间咫尺天涯,照亮了当年李月的修行之路。
然而后来林夕奔波于搜集七情花的材料,心魔作祟。
她变得妒意横生,喜怒无常。
她斩碎了所有挡在她身前的东西。
后来心魔消除,七情花炼成,她心里也总是有一抹解不开的忧虑。
这抹忧虑一直徘徊至今,一直存在着。
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那个清冷似仙的女人,李月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如今,却是又见到了。
“师尊。”
“师娘。”
“恭喜。”
李月祝贺着这两个历经万难,才终于光明正大走到一起的俩人。
她虽然将师尊和太师尊的故事,当成了修行路上的反面案例。
但如此重要的日子,她还是本体前来的。
“月儿身无长物,不过悟前世之法时,悟到了一门能够早生贵子的功法。”
“噗。”
李月身后有人在笑。
是林多多。
见林夕瞪过去,林多多依然笑的肆无忌惮。
记得云长生许多次与她讨论过孩子的问题,最后却都无疾而终。
毕竟前后两次,都不怎么适合怀孩子。
云长生还担心将来修为高了,就怀不上了。
如今却是不用担心了,乾坤境所悟的法,用到仙人还是没问题的。
“早生贵子哦。”林多多在林夕意识里说了句,笑容越发的甜美。
她本来想回到林夕的身体里了,毕竟现在的林夕还能撑多久,实在是说不好。
但云长生坚持让她在外面,她才在外面待到了现在。
“咿呀咿呀。”
小萝莉剑灵脑门上顶了个大写的穷。
但她今日兴致很高,拿着桃花酿灌了两口,然后化作秀气的长剑,在虚空下刻下了林夕和云长生的虚影。
剑光飞舞。
越来越多的画面在小萝莉剑灵的剑光下呈现。
她见证了俩人所有的事,从当初的彼此迁就,再到后来的爱而不得。
历经诸多事,九死一生,终于还是又走到了一起。
剑光如雨。
林夕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她与云长生相拥的画面。
那时的她脸上带着红晕,嘴唇上有一层水渍,还有甘冽的酒液在下巴上徘徊。
被她拥在怀里的云长生同样面色很红,似乎还有点手足无措,紧张的两只手无处安放。
这应该是林夕某次醉酒的时候。
且可能是第一次。
后面几次云长生经验就很老道了。
林夕抱他,他也抱回去。
林夕亲他,他也亲回去。
“那时候你在想什么?”
“忘了,脑子里乱糟糟的,感觉像是在做梦,想着是不是自己酒喝多了。”
云长生想了想,回忆着当初的事情。
确实是忘了。
他没想到被他敬若神明的林夕会做出这种事。
本来他想和外面的师徒一样,一辈子敬爱林夕,不做逾越之事的。
“阿雪!你给我回来!”
俩人正说着话。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画面后,林夕赶紧招了招手,想将小萝莉剑灵给喊回来。
只见画面来到了山脚的一个洞府。
云长生面上镇定自若,但储物戒指里的道具却在一个个的往外扔。
有蜡烛,有麻绳,有佛珠……
在佛珠即将震动,并且上下左右飞舞的时候,画面终于停止。
“这丫头到底偷窥了多久?”
“不知道啊,当时我满脑子都是和你……嗯,根本没功夫看住她。”
林夕也不是很确信。
好在只是个小姑娘,而且不出意外,今后万载,应该不会长大。
被看了,也就被看了。
苦尽甘来时,目之所及,日月山河皆是贺礼。
山中的野花更娇艳了。
花草树木好似一幅优美的画作。
流动的水声难得的遇到了知音。
就连林夕从前很是看不顺眼的小剑剑,如今再看,好像也顺眼了很多。
所以当这柄被师徒俩人榨的什么都没剩下的小剑剑,顶着大写的穷字挽了几个剑花做贺礼后。
云长生和林夕也都是笑着接受了这份贺礼。
十劫宗最终还是没有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