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谨如在脑海平地起一道惊雷:祖师爷?传闻里骑青牛那位?
再一想自己梦中,仙人,白袍老人,打谜……
“我滴个乖!”杜谨赶紧把镜面在衣衫干净的地方抹了抹,小心收入行囊。
小爷我这辈子,值了!
李云生用力一拍杜谨脑袋,拿起拴马的缰绳道,“还不遥拜?”
杜谨打了个激灵,当场利索跪地,打了个毕恭毕敬的稽首。
“晚辈杜谨,谢过祖师爷!”
其后,一老一小牵上老白,接着赶路。
……
大坞郡,旧称大武郡,因后来大金重文轻武且临近沏云江,便作了一处大渡口,更名为大坞。
后因大金与南北关系不和,航道上的水运来往便少了很多,曾兴盛一时的大坞逐渐没落,已算不得商渡大城。但近些年大坞开始着手陆路,城内又有了几分热闹,似能听到那铜板滚动的美妙声响。
言归正传。
杜谨一行牵马来至大坞郡城下,装扮各异的百姓成一字而排,未作多等,众人便依次入城了,守门的军士似是惫懒,只是蹲坐在城门旁的石头上,百无聊赖地嚼着草根,过路行人?他看都不带看一眼。
这样守城?杜谨生出满腹疑虑,但没多想便压下了。
大坞郡虽说不如从前,但街坊造设却依然如从前精巧美观。各色牌坊林立,目不暇接,此刻恰逢正午,他们便栓马在外,进了一间吃食铺子。
客人熙攘,但好在还剩些空位。
“二位,要来点什么?”
店小二眼尖,把汗巾往肩膀上一搭,小跑到二人桌边上,脸上堆笑,看着就明朗舒畅。
“来两碗阳春吧,多加葱。”李云生伸出两根手指向小二示意了一下。
“好嘞,您稍等!”
店小二吆喝一声,那后边屋里的厨子便起了炉灶,似有香味来。
等候百无聊赖,杜谨从桌上的竹筒里取出双筷子,视为短剑,左来,右去,在空中可劲儿瞎比划。
万一哪天,我仅用这么一副竹筷便能开山辟海,该是何等壮阔?
忽地,杜谨感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些发毛,他便下意识侧头朝门外看去。
那是一个女孩,她皮肤黝黑,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已是破旧不堪,此时正扒着门框,露出半张脸偷偷朝面馆里头瞄。
发现杜谨朝自己看,那个女孩顿时吓得一激灵,把小脑袋缩了回去。
“是个穷苦孩子。”李云生也注意到这边,双臂枕在桌上道:“和你当年差不多。”
“嗯……”
就在杜谨思虑时,店小二端着盘儿快步走来,将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稳稳放在二人面前。
“二位客官,慢用!”
杜谨的手停在空中,李云生也未曾动筷。
他会怎么做?
“小二!再拿个碗来!”
只见杜谨将半碗面夹入空碗,微微一顿,将自己那色泽诱人的煎鸡蛋夹断一半,盖入那个碗中,顺手往里倒了不少面汤。
竹筷一插,杜谨便向外走去。
李云生面如静水,右手在桌下悄然掐着指决,略作演算后微微皱眉,抬起头,没说什么。
只见那女孩儿蹲在外头,想着过会儿没人在意再回过去,闻闻香味儿,也算是过了馋瘾。
可谁知刚一回头,便见那杜谨板着脸走了出来,眼睛直看向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走,别打我……”
“谁要打你了?”
“诶?”
趁女孩愣神,杜谨直接拉起女孩的手往店里带,让她在自己身旁坐下。
“不,不行的,我没有钱,我不能进来的……”
女孩有些哭腔,红着眼看了看面,又转头看了看杜谨,有些不知所措。
杜谨正想说话,却被那店小二一声怒喝打断了思绪。
“你进来干什么?滚出去!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女孩吓的一哆嗦,顿时从长椅上滑了下来,才跑两步,却又摔倒在地。
“对不起,对不起……”
小二气势汹汹,抄扫帚就作势要打,刚抬手,却被杜谨伸手拦下。
“我替她付。”
小二疑惑的看了杜谨一眼,将他的手挣开,指着女孩说道:“客官,这就一小王八蛋,总进来偷桌上剩饭,堵在门口害咱做不成生意……”
李云生从袖子里摸出一颗拇指大的碎银,神不知鬼不觉的塞到那小二手里,“给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小二微微一愣,转而换上了一副笑脸,轻声道谢后转身就走。
“娃娃,来咱这吃。”李云生笑道。
女孩泪眼婆娑,张开嘴想说什么,但却又什么也没吐露。
杜谨也不磨叽,动作轻柔的扶起女孩,让她坐上长椅。
看着碗里那油光发亮的阳春面,女孩微微颤抖,咽了下口水,又抬头看了眼杜谨和李云生。
他俩点点头。
得到认可后,女孩当即拿上筷子扒拉起来,边吃边哭。
今天这碗面,她似乎从未尝过;今天这种人,她这辈子似乎也只碰到过一次。
面馆角落,一个腰挂木牌的男子正在缓缓喝茶,这一幕幕也被他尽收眼底。
而在他的黑色的外衣下,隐约可见一件红蓝相间的朝廷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