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名亭长,见到刘珽人数众多,加上眼前的典韦等人都是健壮的勇士,已经猜出刘珽他们定是某处的豪强。
正所谓“宁负二千石,勿负豪大家”,一些豪强凭着家族实力欺侮甚至殴打官吏都是常有的事,甚至还有豪大家买通勇士刺杀官吏的。
实际上,如果这位亭长上任的时间够久,他就能发现典韦的通缉画像曾经挂在塾里,只不过因为大赦天下,所以撤销了。
这亭长自知,他出仕亭长不过是为了生计讨口饭吃,没必要为此挨一顿打,因此不敢死守律令向刘珽他们要验传,只希望刘珽他们早点离开:“离此处不远了,往西过了汉水,就能望见襄阳城了。”
“多谢足下。”
“尊驾客气了。”
一番客套后,这名亭长带着亭卒回到了亭舍门前,但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继续盯着刘珽他们。
便在此时,一名身穿绛色军服,头上戴着武弁大冠的汉子从队伍中上前,最后在刘珽身前站定。
“刘君。”汉子明显把亭长的话听全了,此时向刘珽施礼道:“既然襄阳将至,我等的护送之责也算不辱使命,便就此别过了。”
“多谢足下的一路护送。”
刘珽刚送走了这名军吏,不远处一辆安车上传来了一声感叹:“陈王真是个厚道人呐!”
安车,是有伞盖的、可四向远望的坐乘车。
发出感叹的,是一名身材瘦高的青年,他叫刘琦,是刘表的长子,刘珽此世的便宜大哥。
和刘珽一样,刘琦也继承了刘表的大高个和美姿容。
只不过刘珽有着后世记忆,知道乱世中武力的重要性,从小注重锻炼和补充营养,现在虽然未到弱冠,已经能开强弓,左右弛射。
刘琦却近似纯儒,温良有余,却身形瘦弱。
而刘珽口中的陈王,名为刘宠,属于汉末诸侯王里的一朵奇葩。
和正常那些混吃等死的刘姓诸侯王不同,这位刘宠身段猛勇,“善射弩,十发十中,中皆同处。”
在黄巾起义时,他把藏有的数千强弩起出,召集军队,驻扎在亭部,结果百姓都因为他的勇武之名,不敢反叛。
到了讨董之战时,这个刘宠还屯兵在阳夏,自称辅汉大将军。
近年来,通过他和陈国国相骆俊的通力合作,陈国收拢的部众据说达到十余万。
刘珽他们按照刘表的指示,带着资财和宗兵从山阳去往荆州,途中经过陈国,受到了刘宠的热烈接待,他赠送了百架强弩,还派了眼前这千余部队护送。
看着那名军吏带领着一队队士卒离开刘氏的人马,顺着官道远去,刘琦以长兄的身份告诫道:“二郎,我等不能忘记陈王的恩情啊。”
说实话,刘珽确实要承刘宠的情,但是说刘宠完全是个厚道人,那就大可不必了。
此时汉室对诸侯王采取的是养猪态度,藩国内所有的政事和军事都不能插手,只能吃饱了睡,睡醒了吃,顺带压榨欺负一下百姓。
而刘宠这种“上进”的行为,已经超过诸侯王的准则了。
不过现在汉室大乱,被董卓捏在手心里的小皇帝压根没法管他刘宠。
刘珽穿越前也好歹在办公室历练过,知道刘宠的拉拢示好不是没来由的。
袁术麾下的孙坚是豫州刺史,而陈国就地处豫州。
孙坚一死,对于刘宠来说不仅是名义上的长官没了,而且还少了一个能压制自己的猛将,肯定会蠢蠢欲动,谋求独立,不再屈从袁术。
毕竟“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再加上袁术这人一贯横征暴敛,这方面他对待庶民和士族倒可谓一视同仁,甭管黔首还是大族,所有人都得被他剥下一层皮来。
史书上记载袁术从小奢侈跋扈,与诸公子走鹰斗狗,“后颇折节。”
折节了,但装的。
因此倒也不能全怪刘宠不安分,是个正常人都会想脱离袁术。
而这样一来,刘宠就必定会受到袁术敌视,陈国只有一郡之地,肯定搞不过掌控了南阳和大半个豫州的袁术,急需找个盟友。
那么和袁术已经是死敌的刘表,就是最好的结盟对象。
稍微有点政治头脑的人都能看出,这不过是远交近攻罢了。
也就刘琦这样的人会觉得刘宠是单纯的厚道吧。
在刘珽思考的档口,安车上又传来一道正处于变声期,有些公鸭嗓的声音:“怎的还没到,累死我也。”
那是比起刘珽来要矮小不少的刘琮,手上正拿着便面,不断甩动,给他自己带来缕缕凉风。
便面,半规形,似单扇门,不欲见人,以此自障面,则得其便,故曰便面。
刘珽瞥了一眼这位未来会被荆州世家拥立的荆州牧,又看向了众多用双腿赶路的宗兵们,心中暗道:“别人走路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坐车的还喊累?”
不过鉴于时下对“兄友弟恭”的看重,刘珽脸上没有表现出不满,只是平心静气道:“就快到了。”
刘珽这一批人马,有不少车辆,马匹,以及大量的宗兵部曲,但是,刘珽为了应对乱世,此前就对宗兵部曲们时常训练,因此眼下在短暂停驻后重新出发,也显得有条不紊。
官道并非是后世的水泥路,因此在一众人马的践踏下,飞尘很快又弥漫了整个亭部。
站在门口的亭长一行人中,那名最开始见到刘珽的亭卒,此刻倚在塾边,抬手扇了扇人马走过扬起的尘土,双眼却羡慕地看着骑在马上的典韦等人。
“真是气派,俺以后若是也能骑着高头大马,引导如此多的人行路,这辈子都知足了,大丈夫就该如此啊。”
说着,这名亭卒还咂咂嘴,仿佛一点都吃不到扬起的飞尘。
另一名亭卒不由得讥讽他:“那可得怪汝父,若是汝父也是个大豪,自然能每天骑着大马招摇过市,哪还需跟我等一起,在亭部讨食。”
“老郑,汝讨打。”自己的幻想被戳破,这亭卒有些恼怒起来。
“嘿嘿,乃公可不怕汝。”
“行了,都是同僚,还打闹什么。”最后,亭长在他们打出真火前出言阻止了二人。
待刘珽等人走远了,亭长和下属们先是拍打了自己的衣服后,又重新回了亭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