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心中一凛。
此前遇到这书生,只是看出来他身上带着邪祟之气,便想当然以为,是他沾染的邪祟之气。
现在仔细想想,有诸多不合常理之事。
其一,这书生所作所为所行之事,一举一动,都太标准了,标准的不合理。
一个人做两次相同动作,绝不可能完全一致,而这书生,两声小哥,无论声调语气,都是毫无二致!
其二,这书生自言乃是出身寒微。
但其气质,隐隐非凡,这种隐藏于内的气质,才是最难培养。
其三,天下之大,宽阔无比,为何在谭城相见,还能在合州府再见?
莫不是这书生一路尾随?
想到这里,方长心中隐隐发寒。
他一路行进而来,昼夜之间,横跨数十里。
这书生一无法力,二无坐骑,一介肉体凡胎,如何昼夜行进数十里而不带丝毫倦色?!
有大问题!
方长虽然觉察,但面上声色不显,只是试探问道:“此番,可是要进京赶考?”
麻衣书生浅笑,将背后书篓放在地上,长身而起。
“小哥有所不知,我虽然寒微,但艳福不浅,家中有一貌美妻子,与我不离不弃。”
“此前,我虽然经纶满腹,但并不想在朝为官,以我之见,那些朝堂禽兽,说到底都是搜刮民脂民膏之人,我曾是刀下鱼肉,怎能反去做刀?”
“只可惜最难辜负美人恩。”
“妻子要我做官,我却是不能不听。”
方长闻听此言,顿时有些讼愣。
十五岁觉醒宿慧之时,他得知当今天下格局,还未被戮妖观找上门来的时候,其实也曾动心,想要考一个一官半职。
只是后来,深入了解一下之后,便放弃这个念头。
大圣王朝已经不是王朝初立的利益瓜分时期,反而是一个王朝的中后期,资源早已被瓜分干净,世家林立。
为官者贪腐,当权者圈定阶层,普通人已经没有鱼跃龙门的希望。
朝中的每一个官位,甚至每一个从卒,都是通过巨大的利益网络连接起来的,容不得旁人夺食。
资源的总数是有限的,早已被瓜分干净。
这些进京赶考的学子,无论是否真才实学,能够考中的希望也是渺茫。
大浪淘沙,寥寥几人而已。
状元、榜眼、探花,还未开考,早已内定了。
只留下几个进士名额,残羹冷炙,给普天学子共分。
这些东西,方长早通过当年放榜名单看了个一清二楚。
榜上有名之人,无外乎这位大人的贤婿,那位大人的嫡子,仅有的几个没亲戚在朝为官的,也是出身寒门,而非庶民。
无论面前这麻衣书生究竟是何方神圣,但只要是朝中无人,那便考不上功名。
脱离凡俗已久,方长再次回忆这些,眼中也是多了几分回忆之情。
麻衣书生见到方长面带回忆之色,也是问道:“难不成小哥也是进京赶考之人?”
方长摇了摇头,“并非如此,只是想起当年年少,不谙世事,有些可笑罢了。”
言罢,方长看向麻衣书生,道:“这便离去了。”
方长起身便走,将门槛上的羊骨怪解开绳子,牵在手中,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