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长面色如常,从袖子里掏出一吊纸钱晃了晃,“打尖,也要住店。”
老人头见了纸钱,顿时喜笑颜开,只不过这笑容诡异得很,裂开的大嘴咧到耳后跟,黑黄色的牙齿参差不齐。
他笑眯了眼睛,尖声叫了一嗓子。
“客人快请!”
言罢,老人头便缩回酒楼。
方长见状,微微挑了挑眉,拉开门扉走了进去。
仆一进门,方长手中的火把便骤然熄灭。
酒楼不大,屋里的一切都破旧而又腐朽,乱糟糟的,各处都是杂物。
不大的小屋中,正中央是面八仙桌,八仙桌正中,摆着一只青铜油灯,灯油浑浊,幽蓝色的火苗来回舔舐灯油,似乎乐此不疲。
借着这点灯光,方长看清了老人头的全貌。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头发稀疏,衣衫破烂,甚至不如乞丐,最奇异的便是老人的头并非是长在肩膀上的,而是长在胸口,四五尺长的脖子打个弯,最下面的弧度坠着老化的皮肤,皱巴巴的,几乎耷拉到地上。
与其说是像个人,倒不如说更像个没毛秃鹫。
老人头招呼方长进了门,就变了一个脸色,笑容收敛,自顾自坐到了八仙桌边上,手拿白骨烟枪挑了挑灯芯。
方长见手中火把已经熄灭,且此地也有鬼光庇佑,本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原则,方长将手上火把塞回到袖子里,打量起这破烂的万家酒肆。
破旧,破烂......
一切能用来形容破旧的字词,都能放到这家酒楼上而毫不违和。
但就是如此破旧的地方,有一面白墙,白净似雪,平整如镜。墙上挂着两三只风筝,还有一只拨浪鼓。
方长看到那熟悉的风筝,不由得挑眉。
仇家上门。
来的可真快。
风筝上有人脸,但此刻安静的很,不敢叫唤。
方长来了几分兴致,走到那面墙壁面前,观摩起那拨浪鼓。
这拨浪鼓制作的极其讲究,是用人的小臂骨,而且是婴儿的小臂骨打造,圆润而有光泽,且大小合适,适合盘玩。就连鼓面都是婴儿的皮肤蒙上的,细腻如镜面。
两个琉璃似的眼球转来转去,哪怕是被做成了拨浪鼓鼓槌,它们却仍旧保持着鲜活,活灵活现。
方长曾听过这拨浪鼓的鼓声,摄人心魄。
这是一件异宝。
可以控制寻食猎犬,刚才那断头孩童行动自如,根源便在此处。
若有机会,可以尝试抢走。
方长未曾开口,那老人却伸长脖子询问道:“客人对这小儿玩物感兴趣?”
方长笑呵呵道:“家中曾有独子,宠爱的很,看到这拨浪鼓,睹物思人了。”
他信口开河,说起谎话来,脸不红气不喘。
倒也不算是假话,方长也曾拥有一个子女,只不过早已失却。
“客人舍不得家中独子,为何还要出门,将孩子养大成人岂不更好?”长长的脖子举着老人头,送到方长面前。
方长微微侧身,看着老人头,反问道:“为何店家还不准备酒菜,莫不是怕我给不起银钱?”
参差不齐的黄牙展露,老人呵呵呵笑了几声,识趣的转回身子,缩回脑袋,坐到了唯一的一张方桌边上,从腰间取下白骨烟枪,捻了烟丝,凑着油灯的火光点了烟,吧嗒吧嗒抽了一口。
“客人稍安勿躁,家中猎犬出门,还未归来。”
正说着话,啪嗒嗒有敲门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