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吕夷简:“相爷,您的意思是——这在军中暗下黑手、中饱私囊的,是刘悯、刘顾生?”
吕夷简站起身,在书案边踱了两三步,又叹了一声,放在书案上的手不由自主的轻敲了一下:“顾生?他哪里顾了黎民苍生,是只顾了自己的生财之道吧!”
穆师爷仍有些质疑:“相爷,虽然之前,我们并未完全看透这刘主司。但是,他也不可能如此掩人耳目,在其辖治之地胡作非为,却能得一个爱兵如子的美誉呀!”
“如果不是这半年来,他议政参政颇深,无法再隐藏其野心,我也不会认为他是如此道貌岸然之人。而凭他能隐迹这么多年,其诡诈之深,非常人可以识破。他若想秘密地处理军中事务又得人心,当是易如翻掌。”
穆师爷沉重地坐进身边的便椅,不禁愤然道:“先帝、太后对其厚赏体恤这么多年,他竟然还用这种残忍的手段贪敛,真是欲壑难填哪!”
“这里还有多少冤情哪!”吕夷简叹道。
但是,穆师爷却顾虑重重,他恳切地直言道:“相爷,如此隐秘地暗中残害军士,难有确凿证据;而空饷名册之事,虽然可以查实,却无法对主谋治以重罪,甚至,连这一罪责,都可以推卸给其他副将。”
吕夷简明白穆师爷的劝阻之意,但是,想到那大费周章的书生——
他缓缓坐进木椅之中:“如果找到那位书生,便可以了解清楚他的冤情,以及更多细节。”
穆师爷回道:“小人尽力查过,当年诗社与会者、传法院通识梵文的学者之中,没有任何人与威祥军有所关联。而本府上下、城西店铺,再无疑似之人。这一线索——恐怕是断掉了。”
他看向吕夷简,见其仍在思索,便又进言道:“相爷,小人了解您的爱民之心。但是,相爷只有保住了自己的职权,才能让更多的百姓受益。”
他深叹一口气:“眼下,这刘主司借用大婚之喜营造震慑之势,明显是在向陛下示威。而在太后明旨施恩下,群臣也不再避忌与他这位外戚结交。甚至,东西两府,除了授命在外者,谁会不到场呢?民间那些难知真相的百姓,对他虚伪的善举更是赞誉有加。”
他看向吕夷简:“相爷,此时,您实在不便表露立场,影响自己的地位呀。”
吕夷简不置可否,却思索道:“陛下如何打算呢?正月里,他急调回韩铮,但是,这一个月以来,他们竟毫无行动。”
“相爷见那韩铮,可有什么变化?”
“没有之前那般明朗了,气色有些沉郁,但仍然安守本分、尽职尽责。”
“嗯,看来,陛下行事甚有分寸,他与刘悯之间的争斗,还不会影响这时局的平静。”
“但是,此局,非利剑不可破。”
穆师爷分析道:“刘悯声势正盛,自不会做出拔剑露柄之事。以静制动,该是他最有利的策略。既使他想动手,也不会亲自出招。只要他引领群臣,遏制韩铮树立威望、阻止其晋升,便会让陛下无法前行。而韩铮——”
“韩铮要想破局,只能兵行险招。”
“但是,他为什么还未出手呢?难道还在等待什么时机?”
吕夷简正待回答,门外却响起老家仆的声音:“相爷,离刘府的婚典还有半个时辰。”
吕夷简站起身,向随后起身的穆师爷言道:“先生,先随我赴宴吧,回来再议。”
“是,相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