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向书案,取出怀中之物放在中央,稍稍展开:“我见到惊马身上有异物,”他微笑着看向韩牧钊,伸手一展,“飞身拦马,就是为了把它截留下来。”
韩牧钊走上前,双手撑在书案边,审视着一应物品——一只铁夹,被丝线绑缚,连着一截红绢,红绢上写有四五个墨字。
他伸出手,抚向红绢的断边,又抹压一下被丝线穿过的另一端。他心中有了几分定论,慢慢坐入木椅,串连起前后事。
海公子也随即落座,先讲述道:“当时,我在正门外,可能知道的比你详细一些。”
“嗯。”
“首先,正门左侧石狮先爆起浓烟,众人躲避,刘家出动侍卫;接着,一匹马受了惊但并未奔蹿;之后,刺客袭击中庭与惊马脱缰几乎同时发生。”海公子指向书案上的物品,“此事并非刺杀这么简单。”
韩牧钊点点头:“这是两拨人马。”
“噢?怎么说?”海公子抬起眼看向他。
韩牧钊详述道:“门内的刺客是因为侍卫的严查而露了行迹,不得不提前行事;而门外爆起浓烟的行事者,绝非是为刺客掩护,而是为了自己的诉求。”
“你是说,这门里门外毫不相关?为什么?”海公子对牧钊如此肯定大感疑惑。
“刺客穿的是黑色夜行衣,明显是打算在夜间行动。”
“噢!”海公子释怀地笑道,“我在门外,没有看到行刺那一幕。”
韩牧钊更深刻地分析道:“门内刺客接到的是亡命之令,只求杀戮,毫无脱逃之意。而门外之人,既然有本事带入危险物,如果是为了掩护里面的行刺,一定会用炸药,吸引更多兵力。但他却使用烟雾,表示并不想伤人。”
海公子点点头:“唔,他们的行事风格的确完全不同。”
“通过他的发难地点,也可以推断,他的行事目的并不是协助刺杀。”韩牧钊又道,“如果他只想制造混乱,不会将燃爆的位置选在石狮旁,完全可以放在人群之中或更远处,而靠近侍卫只会增加行事的危险。但是,他却选取了这个位置——”
“这个位置——”海公子听懂了韩牧钊的分析,“——最靠近迎亲马队。他想以浓烟为掩护,在马的身上做手脚。”
“正是如此。”韩牧钊肯定道。
海公子顿时觉得他所截得的物品非常值得详加琢磨。
他站起身,审视道:“看这字迹,是刻意直笔而就,不想留下追查的线索。”
他又轻抚断绢:“笔,是普通中粗毫笔;墨,”他抬起绢布,放到鼻下闻一闻,又用手轻抚字迹,“是普通松烟墨;绢?”他觉察出一点异样,“一般书画以白绢为纸,红绢甚少。但是,”他又否定道,“此红绢也极普通。”
韩牧钊的眼睛幽幽而亮:“他选择红绢,一定是事先调查过,知道刘家迎亲时会使用红色的马队。如果是白绢,在一片红色中突然出现,便立即会成为焦点,绢布的源头极易被发现,他便会暴露。”
“看来此人心思,不是一般的细腻。”
“不仅如此。”韩牧钊论断着,但没有继续解释。
看着牧钊沉浸于案情分析的样子,海公子暗暗感叹,牧钊就应该做这样的事。做这样事的时候,他才是那个意气风发、英明果断的韩铮,韩牧钊。
他转回头,又继续看向断绢:“这是人名——张孝忠,赵奉……此字只有一半,”他抚向断字的边缘,“利刃所致。”
他沉吟道:“此人将这些物品夹在马上,激痛马骑狂躁飞奔,是想拉展后面的红绢留书,揭发某些隐情。但是,”他不禁问道,“他又为何要割断呢?什么事情竟能扰乱他筹谋已久的计划?”
他思索着,看向韩牧钊。
韩牧钊声音低沉地答道:“刺客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