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谢谢你。在我承受着痛苦,绝望得只想毁灭的时候,你替我承担了所有的重责,还包括我给你的委屈。”
韩牧钊看向海公子,二人相视的目光里,含泪点点。
“对了,海公子,”韩牧钊甩开悲痛和感动,将头转向旁侧,“押送的禁军虎视眈眈,你如何瞒过所有人的耳目救下了义父?”
海公子也别过身,轻描淡写地回道:“山崩。我带着宅里的侍卫,事先刻好了轨道,制作了空心木球,外表装扮成石头的样子。
“当天,大人一行来到山坡甬道上,我们便炸动山石,在大人厢车前后滚下石头,看似引发山崩,吓得那些禁军驱马逃蹿,留下了困在车内的大人。
“借着飞沙走石激起的尘烟做遮挡,侍卫们滚下木球,落在厢车旁。我从木球里出来,将大人与事先准备的盗匪尸体调换,又滚下山坡。
“山顶上的侍卫继续滚下巨石,砸碎了厢车和车内的尸体。”
“你做事十分细心,伪造的尸体不仅瞒过了我,还让我查到了他腿上的骨折。”
“虽然滚石无法控制,但是,我想尽可能留下那些禁军残忍暴行的印迹。”
韩牧钊点点头:“义父一生,没有安得善终,但是,却赢得了众多矢志不渝的忠士。这也足以让他老人家引以为傲。”韩牧钊看向海公子,“从云,戌时,将这些侍卫集合在练武场。”
“好。”海公子应后,也看向韩牧钊,“你呢?牧钊?为什么当你一见密信便立即猜到陵园?是因为密信上的图是只有你与大人才识得的暗号吗?”
韩牧钊知道,他们之间互不通信的时间太久,他们有太多的信息需要交换、有太多的疑问需要释答、有太多的前情后事需要商讨。
不过,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避忌,他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低下头,解下随身携带的匕首,放在桌上,让匕首上镶嵌着黑色宝石的一面朝上。
他言道:“这把匕首,是我离府建宅时,义父送我的安宅礼物。义父告诉我,这黑曜石素有辟邪之意。他将这颗单眼黑曜石嵌在此刀柄之上,便是为这宝刃点上了一枚‘刀锋之眼’。他希望,我时刻能够记住,持刀者必须辟除心中邪意,永远以正义掣制锋之所向。”
他轻轻抚上这枚黑宝石:“而这石头,是义父亲手磨制、亲手嵌放。在嵌入之前,义父给我看过它的全貌,这不是秘密,却是唯有我父子二人才知的印记。当我看到密信,便已猜到,能够画出这个图案的——一定是我的义父。”
海公子看着桌上的匕首,深叹一口气,感慨地言道:“大人的心志,正与方铭薰所诠释的遗言一致。牧钊,”他抬眼望向韩牧钊,“无论成败,我们是在遵循着大人的遗愿,我们没有背离父辈的教诲、没有辱没父辈的名声。”
韩牧钊看着海公子:“从云,”他哀恸地缓缓言道,“能够寻回这条路,我非常开心、非常高兴。因为,我仿佛感到,义父仍在我身边,给我聆训、给我指引,让我追随——我又可以心怀温暖地驰骋疆场。”
海公子忍不住抽咽了一下,却叹笑道:“没想到,这方铭薰年纪不大、身材瘦小,却做出了扭转乾坤的大事。”
韩牧钊也转回身,收起沉痛地哀思,叹了一声:“他并不知道,这样的转变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放心,他在被抓的时候都能安然若素,心中一定做过最坏的打算。”
韩牧钊点点头:“这一次,如果我没有及时收手,他一定已经结束了自己。”
“嗯。不过,”海公子回忆道,“他对你是有所期待的。当我打算和耿岳一起帮你的时候,他让我放心离开,说不会给你添乱。他果然说到做到,一个月来,只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十分的——”
海公子想寻找一个词来形容他,但是,却想不出什么词足够贴切。
“十分的乖巧。”韩牧钊说道。
海公子佯装看不惯地皱皱眉:“你别把他当成孩子,他可是我们即将委以重任的奇才。”
韩牧钊沉闷地回道:“当然。”他微低下头,抚向桌上的画稿,“从云,你是否发现,义父的遗物中,竟有施文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