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们，”少年目光放远，低声呢喃，下一句似是对自己所说，“不会有下次了……”

他将陈立背到身上，穿过丛林，越过田野，累了就坐下歇息，渴了就寻条小河补充水分，终于来一片桃花林下，他一边挖坑，一边自言自语：“小子，我还不知你叫什么，不过这不重要，我已经想好写什么了，这片地可是我精挑细选的，本是给……”顿了顿，“反正是便宜你小子了。”

挖好坑，少年将陈立放进去，摆弄一番，让陈立的双手交叠放在肚子上，双腿自然伸直，神色安然，姿态与入殓时一样，接着将一抔接一抔的黄土洒在陈立身上，直至盖过周身，在原本的地方立起一个小坟包。

剩最后一步了，少年找来一块平整瘦长的木板，用石头在上面刻画了几个大字，便满意地插在坟包前。

“希望我到这日也能有人帮我收尸。”少年最后俯身拜了拜，神色黯然地朝着远方离去。

是以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风云骤变，洞穴那方成片坍塌，浓厚的黑气似是终于挣脱束缚，从洞口涌出，朝着四面八方奔去，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动物相继死去，山林尽毁，方圆十里无一活物。

而本应越往外围越淡的黑气，却是如有意识般拆分成数万股细如发丝的黑气，钻入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里横冲直撞，吸得多的要么暴毙当场，要么彻底诡化，成为没有自我意识，只吃生肉的怪物，而吸得少的，更是可怜，他们时而清醒时而混沌，混沌时控制不住，伤害他人甚至生吞活物，清醒时后悔莫及，生不如死，这样的活着才是真正的折磨。

似是万蚁撕咬，极痒又极痛，地下的陈立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他知道有人将他背走，将他埋在这里，甚至能听到别人的喃喃自语，但他口不能言，呼吸也时有时无，极为微弱，体内突如其来的凉意似是激发了他周身的最后一点生气。

同时，他感觉得到，这凉意来者不善，似有意识般，想要占据他这奄奄一息的躯体，脑中闪过洞穴里的阿翠。

他不知道这股凉意会将他变为什么样的怪物，但他只知道，他不愿意，但他不愿意又有什么用呢？凉意依旧没有半分褪去，甚至程度越来越让人无法忍受。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腰部以下能自由活动，似是被那股凉意激发了生机，他感觉双腿也没先前那般无力，然而腰部以上万蚁撕咬的感觉加重，就像是它们在他身体里向上移，从脚移动到头。

它们在他身体里找出口！

意识到这点，陈立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找到出口会怎样？陈立不敢再想下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皮下的虫影若隐若现，陈立想到了洞穴中呆滞的三人，他现在的状态也与那些人相差无几了吧。

怎么办？

陈立额头沁出汗珠，头脑因过度运转有些眩晕，它们的出口是嘴巴，鼻子，耳朵，还是眼睛……

他没能见到那三人最后的惨状，但他光是想想那密密麻麻的“东西”从七窍中喷涌的场景，就汗毛倒立，惊恐万分，很快，上半身也恢复活力，那些“东西”集中到了大脑，更确切地说，是集中到了陈立的瞳孔附近，它们更为活跃，相互挤压，似是都想第一个从那薄薄的眼膜处冲出。

“嗯……”陈立麻木的痛觉又被刺激，他禁不住闷哼出声，视线开始模糊，他的瞳孔上覆了一层白膜，眼前黑褐色的土都看不清，只剩白茫茫的一片，“东西”快冲破眼膜了，陈立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也快到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