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府衙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守在九少爷和使君身边,京兆尹也候在一旁等待结果。询查了几个时辰之后,衙役总算把名册清理了出来,交给九少爷和使君审阅。这两人商议了一会儿,旋即派人前往可疑人家进行盘查。
官兵带着人正要出发,大门迎面走进来两队卫兵,齐刷刷地在院子里站了两排,就连京兆尹也未曾轻易见过这般阵势,不由得一愣,起身朝卫兵中间走去。从两行卫兵中走过来一个宦官打扮的宫廷内人,疾步走到九少爷跟前,着急说道:“我的太子殿下哟,可算找到您了!皇上知道您在长安城里闹得天翻地覆,在宫中可是大发雷霆!封锁城门这么大的事……您这次可是闯大祸了!”
“太、太子殿下?”使君吃惊地瞪大眼,差点儿没从凳子上摔下来。他纵是想到这个所谓的九少爷乃是高官之子,也顶多不过是丞相或者王孙公卿一类的人物,哪曾想这竟然就是当今的太子爷!平日里听什么皇亲贵族一说也不少,然而真见到活生生的人站在自己跟前了,惊讶肯定是免不了的,使君就一下子呆住了。
“怎么,见到本殿下还不快行礼?”少年刘彻很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带着孩子气的,仿佛是在嘲讽使君先前对他的无礼。看到使君诚惶诚恐的模样,与之前截然不同,刘彻心里自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简直是说不出的舒畅,几乎就要把眼前的正经事给抛在脑后了。
“我的太子爷哟,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情跟这种无足轻重的草民纠缠?您还是赶紧跟奴才回宫,好好向皇上认个错,指不定这事就过去了。您放心,皇后肯定会在旁边帮您说好话,您只要态度好一点儿,皇上不会拿您怎么样。”那公公急得不得了,便尖声尖气地对刘彻好言相劝,生怕刘彻还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方才在宫殿里,他是亲耳听到皇帝连刘彻不适合当太子这种话都说出口了,只怕皇上真在气头上,如若刘彻还不知认错悔改,那太子之位可就岌岌可危了。
韩嫣听出梁公公的意思,便附到刘彻耳边说:“殿下,咱们还是回吧。这段时间皇上让卑职陪着您习武,卑职却与您私自出宫,已经是罪莫大焉,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就让卑职回宫领罪吧!”
“你有什么罪?出主意的是本殿下,跟你们都没有关系。父皇如果真要怪,就怪我一个人好了。”刘彻嘴硬地说,但面上却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
梁公公知道刘彻这是使孩子的性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堂堂太子肯定觉得下不来台,所以才一直嘴犟,说赌气话。如果刘彻真用这态度跟皇帝说话,那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吗?梁公公赶紧哄着刘彻说道:“太子殿下言重了。这父子哪有解不开的仇?皇上就是再生气,那也是您亲爹呀,只要您说说好话,撒撒娇,这事就过去了。这大局可都系在您一个人身上了,您还是赶紧跟奴才回宫去吧!”
刘彻咬着嘴唇眉头紧锁,像个怕挨罚的小孩却又不敢表现出自己的胆怯。说实在的,皇帝刘启并不是一个脾气特别坏的人,但是刘彻心里明白,在父皇眼里他本就不是太子之位的最佳人选,如果不是宫廷内一系列政治势力的复杂斗争将他送到这个位置,排名老九的他肯定是没有当上太子的机会。
刘彻想到,既然父皇本就不喜欢自己,那么会不会就趁着这个机会废掉自己的太子之位?不能说刘彻不在乎这个位置,放眼天下,能有多少人真的不在乎权力,而且是皇权普天之下,唯我独尊?当年栗姬和刘武为了争太子之位头破血流,备受太后恩宠的梁王刘武也落得了险些被诛的下场,可以说,刘彻的太子之位就是用血汗铺就的,怎能轻易放弃?
“太子殿下,您要是走了,这绑架案该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查到了一点儿眉目,如果没有您做主,那些孩子怎么办?”使君忍不住说道,一脸期望地看着刘彻,似乎是希望刘彻能够先考虑到那些无辜的孩子们。
使君这么一说,刘彻更加犹豫起来。梁公公见状,不由对使君怒斥:“大胆刁民!区区一件绑架案,也胆敢劳烦太子爷亲自过问?你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绑架案有京兆尹负责,殿下不必担忧。”韩嫣也对刘彻劝告。
“可是,这件事牵扯到匈奴,让京兆尹来调查,是不是太草率了?”刘彻犹豫着说,那样子就像在给自己找留下来的借口。不过他说的也有他的道理,大汉与匈奴之间的问题由来已久,如今匈奴竟然勾勾结人贩子,贩卖大汉的孩童到边疆当奴隶,任何一个有血性的汉人都会感到愤怒。刘彻年轻气盛,也有一腔热血,听闻这种事情不可能无动于衷。调查此案,对刘彻来说,一来是作为一个皇权继承者的责任,二来更是作为一个汉人的责任!
“可是皇上那边……”韩嫣紧皱眉头,还想再劝阻刘彻。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冲进来,大声禀报:“大人,出事了,大人!”
“何事惊慌?”京兆尹喝住来人问道。
刘彻更是忙不迭地询问:“是不是绑架案有线索了?”
衙役咽了口唾沫,不敢多缓口气,赶紧一五一十地禀告情况:“启禀两位大人,是方圆赊贷行,不少人在此地聚众闹事,据传是因为要用伍氏私铸钱兑换民间的轻薄钱币,是而众人纷纷拥挤到赊贷行,要求兑钱,现在局面已经快失控了,还有不少人为了多兑钱,甚至动起手来……”
京兆尹听完已经目瞪口呆,在一旁的使君更加心急如焚。原本使君一心记挂着绑架案一事,听到衙役说方圆赊贷行出了事,便心急火燎要回去。
刘彻不知使君与方圆赊贷行以及伍育之的关系,便脱口斥道:“放肆!民间私铸、盗铸钱币乃是王法所不允,何人竟敢如此嚣张,在天子脚下知法犯法?这赊贷行还敢公然叫嚣兑换私铸钱币,简直是狂妄至极,这是不把我大汉天朝的法令放在眼里,必不能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