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城，黄褐沙土与粘土独特的灰黑色调相融，久而呈现出古老苍劲的城垣上，张顺武等人伫足而立，远望斡旋盘踞的焦土，秉持沉默是金的节奏。

张顺武一如往常来到城头，这个角度很好，他能看到下方农民的浅水田耕，以及渔民船只上或平铺或扬起的大网，皆满是收获，他已有数周未剃胡须，更显苍老，下方偶有平民将目光投射于他，他点头回应。

张顺武抬头望了一眼远方天际，虽然晴朗，但却压抑，或许就如同他的内心，各占过半。

他未身穿战甲，只是那一席长袍便是战斗内服，由金丝软甲缝合，他有着东方战士的特点，平时相对缄默。

近段时间水患减少，他总算可以抽出时间，来到熟悉的城头，下方有着艺人说鼓子，这是一种说唱与说书的混合艺术。

以前张顺武还能听到这些艺人将他的事迹结合着说鼓子，那是一众平民也都会围拢听戏，高声叫好，但现在的艺人们，再也没提起他的名字。

妻子与儿子也都不愿与他结伴而行，他心中的阴霾更甚。

昨日儿子差点吊死在横梁，儿子跪坐在地，泣不成声：“我就是个罪人，我就应该去死，这样父亲就不会犯错了。”

张顺武嘴唇颤抖着，眼角流下泪水，这都是他的主张，与儿子无关，他做不到像大禹一样三过家门而不入。

那是他的儿子，面对部下质疑，他曾怒吼出声：“这是我的儿子！我不会看着他去死！”

无论做出哪个选择，他都注定不会好受，身在此位，当承其责，就如武臂先王，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一艘小船缓缓升起风帆，他的视线投注过去，他认出那个人的背影，他无比熟悉，与他年轻时如出一辙，那小船也曾是他的座驾与战场，儿子的水性向来很好，他一直都以儿子为荣。

小船在水面上划出斑驳纹路，圈圈层叠包裹，桨起浪花涡轮，他兀自看着儿子出航，双眼微眯一瞬，而后恢复严肃姿态。

他再度伫立一会，而后开始散步于城头，荆州的海景可是一绝，他总是能找到无数值得留恋的时刻，为了这些极致享受，他遣散了他身边的护卫，他正惬意享受着，脸侧微长的胡须衬托出他的英俊。

一名战士快步登上城头，径自向着他奔来，他目光转向那名士兵，点点头，他明白即将会有事情来烦扰他，尽管内心不悦，但他还是压下内心的情绪，他目视着战士来到身前。

“大人，襄阳城主信使在厅内求见。”战士单膝跪地，拱手上报。

“侯幕？他的人来我这作甚？”张顺武神情变幻不定，“让他等着，给他提供最好的休息条件，我晚些再见，我再休息一会。”

战士抬头望他一眼，点头应是，张顺武只是淡淡看了这名战士一眼，便背过身去，他明知有所欠妥，但他静不下心。

海水时而涨掠，时而隐退，他目视这些，心中暗叹“进退自如”，而他被自己的权柄束缚，他突然有些羡慕那位逝去的王，他已前往圣灵心，除却东方战士的荣耀，他也再不用被这出生便得来的无上权柄束缚，苦笑着攀上城墙上垣，他发愣起来。

不过他没有多少发愣时间，他被脚步声吸引目光，那是另一名战士，费劲登上城头，他还未等张顺武发话，抢先单膝跪地：“大人，侯城主请求见您。”

张顺武意识到这事没那么简单，他点点头，收起休憩玩耍的心思，他走入一旁的屋，自武器架上抢下一柄长剑，便是径自而去，那名战士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