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里的春节特别节目,一个比一个无聊,好像那些平时就够火爆的小吃会因为春节开了光一样,十五的月亮是月亮,十六的月亮难不成就只是大饼了?
凌寒越看越没劲,但也没舍得关电视,好歹当背景乐放着,显得房间里没那么落寞。她今天早上久违地睡了个懒觉,早饭和午饭并作了一顿,饿得也比平时早一些,可凌寒宁可就这么边饿边看美食节目自虐,也懒得去厨房投喂自己,实在是没心情。
门铃声就是在凌寒百无聊赖时响起的。有一瞬间,她还以为是何沐凤提前回来了,急急开门之后,凌寒对着意料之外的访客,拘谨地喊了声尤老师。虽然尤博和梁真提过很多次,不在学校的时候不用叫老师,但凌寒还是习惯这么称呼他们,显得更尊重一些。
尤博下午出门买了蛋糕和一堆水果,蛋糕是他们家过年的保留节目,倒不是单纯为了讨个高高兴兴的好彩头,而是因为一家三口难得在同一样食物上保持了一致的审美。大过节的,就连家庭地位常年垫底地尤溪同志也能跟着沾光收获些许存在感,想想也挺不容易的。
双手拎得满满当当的尤博在上楼梯时碰到了神色匆匆赶着出门的何沐凤,随口聊了两句,得知了凌寒可怜巴巴一个人在家的消息,回家跟梁真一商量,东西才放下便急着过来叫凌寒到家里吃年夜饭了。
凌寒其实想拒绝的,她继承了何沐凤不愿意麻烦别人的性格特质,人一家三口好好过节呢,她一个外人夹在里面算什么事啊?可还是有些架不住尤老师一个劲地劝说,语文老师动起嘴巴,那真没其他人什么插嘴的机会了。
凌寒正犹豫呢,等了半天没见着人影的梁真派亲兵尤溪前来喊话:“梁老师问你们还准不准备开不开饭了?17路公交车一圈都转完了你俩这几步路还没走到。”复述完梁真的不耐烦,尤溪在退回房间前又转身对凌寒说:“你放心,今天这一桌菜基本都是我爸做的,梁老师全程围观没怎么插手……”
只听屋内梁真悠悠地说:“我耳朵没聋呢。”
“梁老老师没能插上手真是天大的遗憾啊,凌寒你知道你错过了什么吗?我都为你感到可惜,难怪你磨叽半天不肯过来呢!”
要不是当着尤老师的面凌寒有些不好意思,她真想问尤溪要不要考虑去学川剧为复兴中华民族传统艺术贡献一把自己的力量?花式变脸,舍你其谁。
最后凌寒还是很识时务地跑到尤家蹭了顿年夜饭,盛情难却,尤其是真诚的好意,出于礼貌的推辞反而会伤了人心。
住学院北街的这些年,凌寒从没少蹭吃邻居们的饭,但通常都是谁家多做了一份直接送上门,像今天这样直接坐到人家餐桌上一起用餐的情况还真不常见,何况今天还是除夕,年夜饭的意义和平常一顿普通晚餐可差了太远了,哪怕尤老师一直在强调让凌寒放轻松,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但刚坐下那会儿,凌寒仍旧不免感到拘束和轻微的尴尬。
好在无论是梁老师还是尤老师,都没发挥主人的过度热情拼命给凌寒夹菜,他们一如往常,整个饭桌的气氛轻松又自然,梁老师不断的给尤老师的手艺找寻进步空间,尤老师总是笑着接受,然后开始吐槽电视节目每况愈下的审美品位……至于尤溪,更是全程嘴巴没停过,又要忙着吃又要应和爸妈的话还不忘自己挖掘一些新的话题……今天之前,凌寒一直以为有两位老师坐镇的尤家餐桌,必是将食不言的原则贯彻到底的,若非亲眼所见,她一定不敢相信,一顿晚饭,竟也能吃得如此有声有色,比她们家不知道活泼了多少倍。
虽然都是些家常菜,鸡鸭鱼肉也已经很齐全了,一轮之后凌寒便有了饱意,没想到尤老师又跑去厨房,变戏法似的端出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饺子,还不是凌寒家里的那种速冻饺子,一看就是人工定制款,无论是色泽还是香气,都极具诱惑力。
梁真笑着说:“小寒胃口小,一会儿少吃两个尝尝味道,我们家过年跟北方人似的,不吃饺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似的。”
奉女王之命去拿醋碟的尤溪忿忿地说:“可能我真的是捡来的,老莫名其妙被代表,毫无人权。”
“谁让你挑食,不是还特地给你煮饭了嘛,就你话多。”尤老师笑着说。
尤溪递了一小碟醋给凌寒,坐下说:“年夜饭年夜饭,饭才是精华啊同志们,你们怎么可以不吃饭呢?”
梁真转头对尤博道:“你儿子不仅挑食,还没文化,也不知道像谁。”
尤博:“你有文化,我不挑食,多半是他自由发挥过了头。”
尤溪低声对凌寒说:“你说现在申请换爹妈,还来得及吗?”
凌寒只是笑笑没理他。这样的场景从来没在她们家出现过,她觉得有些陌生,还有点羡慕,尤溪那股子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和照顾他人的体贴不是没有道理的。
或许是面前的那碟醋味道够正,凌寒的心头也涌上了几分酸涩,她夹了个饺子,小心翼翼地咬上半口,想要把这份说不上来的酸涩给压下去,咬下去的瞬间,带着温度的汤汁立即从四面八方涌入口中,鲜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凌寒发自内心地赞了句好吃。
梁老师骄傲无比,“好吃吧?今天的馅可是我亲自拌的。”
尤溪闻言也夹了个饺子,满是怀疑地呢喃道:“不能吧,上回我妈调的饺子馅,生生尝出了酒心巧克力的味道,就这水平……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