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战皆为利,国利也是利。不过国利,是皇帝要的,千万人争的,是私利。”
这太复杂了,这些东西从来不在李先雪的思考范围之内。
“那支持北伐的,就是要从中获利的?反对北伐的,就是此战会利益受损的?”
“也不尽然,万事总有例外。”
“比如?”
“比如说,太子爷。”俞莲舟顿了顿,看李先雪没接茬,又接着说,“皇帝多次北伐,太子常年监国,太子认为,战争,无论成败,背负着战争代价的都是老百姓。”
“太子说得对。”
“所以,现在你再猜猜,皇帝秘密召见天师,是为了不让谁知道?”
“太子爷!”
李先雪突然坐了起来,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天师受皇帝召见,木已成舟,就算是太孙也无法左右皇帝的诏令,那么他能做的就只有事后补救,也就是寻找一位德高望重到能和天师比肩的人去劝说皇帝,终南山全真老掌教已过世,全天下能和天师相提并论的只有武当俞莲舟。
况且虽然皇帝的秘密召见对太孙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但若表现出对此事知情,那就侧面说明太子府的耳目已经广到了过分的地步,他势必不能大张旗鼓地跑到武当山来,所以拦下半路的李先雪,就成了最佳的选择。
“那现在?”
“不急,就算天师的意见是同意北伐,那也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准备好的,而且天师刚走我就跑去求见,那不明摆着是收到风了吗。”
李先雪沉吟半晌,问道:“所以您,不打算去顺天?”
“去呀,不过不是我去,是你去。”
“又他妈我去?!”李先雪大叫一声,“您是嫌徒孙我命长不是?”
“诶,说到这儿,你知不知道回来路上截杀你的,是什么人。”
“他们自称六德,武功相当不凡,单拎出来差不多与我同辈的师兄弟们仿佛,六人配合默契,六人合力恐怕可与我师父师叔一战。”
“与你师父一战?怎么战?六个人一起跪下来求他留个活口回去报丧吗?”俞莲舟语气颇为不屑,“他们是山东那位二殿下手下的天策卫。”
“二殿下?”
“不错,汉王爷,其人堪称神武,不过素与太子不睦,早年间一直在BJ拒不就藩,也就前些年才被皇帝勒令去山东就藩,他本人出不了山东,又信不过旁人,所以带着六德的,必然是他家某位好儿子。”
“所以,半路将我截杀,是汉王的意思?”
俞莲舟拍了拍李先雪的脑门,“傻孩子,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汉王都不知道你是谁,他派耳目盯着的该是太孙,杀你不过是顺手。汉王一直是支持北伐的,他本人就以军功立威,皇帝出征必定太子监国,如果他能随军出征,立功之余又在皇帝左右,自然对他大大有利,你是武当门人,从龙虎山下来又见了太孙,虽不一定知道你们说了什么,但其中干系势必对他不利,才出手截杀。”
无妄之灾。
李先雪离开镇子时,是那样的轻描淡写,甚至带有一丝期待,终于有了一个充分的理由离开困了他二十年的那片四四方方的天,他从未担忧过他出世后的生活,在他眼里,他总是要比其他人聪明一些,可如今他才明白,就算再聪明的人,也没法规避自己看不见的祸事。
“对了,徒孙,跟你一起去那个田道元呢?”俞莲舟突然问。
“什么,不是他跑去给您报的信吗?”
俞莲舟皱起眉头,“我可没见过他,我是看见了咱们武当的信子才知道你在那里。”
与此同时,一位轻功不俗的落魄武当弟子正穿梭于山林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朝着武当山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