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船属于那头有翼巨鲸的部分,在与白狐的缠斗中变得遍体鳞伤,仅剩的左眼缓缓睁开,直勾勾地注视着袁曦。
那纯白的眼瞳中同样涌动着仿佛将要淹没一切的冰冷黎明。
与其对视的瞬间,袁曦右眼凭依着的暗金色白仙之力就飞快地黯淡熄灭,这股力量显然与黎明绝对无法共存。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居然觉得鲸船这只意外干净的独眼,看着自己的视线中居然毫无恶意,清澈如孩童?
但再怎么没恶意,这鬼东西只要稍微擦到自己一下,袁曦确定她绝对会被碾成齑粉。
在这种距离,根本无处可逃,惶恐的袁曦绝望地看着那一半是金属一半是活体生物的巨型鲸船,伴随着紫鲸欢快的歌声即将把她碾碎。
鲸船张开它的血盆大口,这裂口中漆黑的海潮正在翻腾,而更深处,袁曦似乎看到一道发光的人影正从阶梯上走下,朝她走来……
要命要命要命!这鲸船表达善意的方式就是把她一口吞下吗?祂的肚子里到底藏着什么?
从深渊般的黑色巨口中传来引力,袁曦再也无法对抗,她即将被拽入巨口,而就在此刻白狐的嘶吼声自鲸船的身后响起。
鲸船居然胆敢无视白狐,显然这是对白狐极大的轻视。
不断抖落着惨白骨灰喷吐着灵火的香炉,在白狐的召唤下,一弹指间变大了数百倍。
化作一座移动的青铜堡垒,闪电般自虚无中显化,从天而降,狠狠砸中鲸船背后的渡轮。
鲸船发出痛苦的哀鸣,那张本来即将把袁曦吞噬的巨口被这一击砸的强行闭上,甚至连带着鲸船背后与它融为一体的渡轮都被拦腰砸为两段。
自鲸船的被燃烧着的铜炉砸断的“伤口”中,浓金色的晨曦如血液般倾泻而出。
更加离奇的景象出现,从断裂的船脊深处,簇拥着的粉红色的兰花在金色的晨曦中疯长,不知有数十朵还是数百朵。
这些肿胀的兰花将砸入鲸船体内的铜炉托举起来,甚至不断有兰花的根须朝铜炉内钻去想要侵蚀它。
白狐则闪电般从虚无中遁出,六条尾巴在背后孔雀般盛开,祂将自己的身体压在铜炉的顶端,以白狐为中心,无数朵长满荆棘的白玫瑰在虚空中怒放,一时间花雨满天,这景象诡谲又瑰丽,令袁曦有坠入梦中之感。
白玫瑰与红兰花交相辉映,此升彼降,而更远的裂错灵界之上,滔天的白面具人影正与被撕碎的裂错生物一并在燃烧的晨曦与错乱的时空中暴雨般坠落。
这场战争,自始至终根本没有胜者,双方都只是在强大的规则驱动下遵从着本能不断碰撞拼杀,周而复始地流转着生死的轮回。
但灵界碎裂的迹象越来越大,这脆弱的世界或许无法承受这种程度的争斗,行将崩溃到另一个更加荒芜的境界中去。
袁曦目睹着这场她完全看不懂的战争,看着美丽的白狐与受创的鲸船一并在白花与红花的包裹中向着无底的灵界裂错漩涡坠落而去……
然而在裂错的混沌灵界,因争斗被撕碎的表皮之下,却并非漆黑的深渊,而是闪耀着无垠星辰的宇宙,就算是白仙与鲸船,落入其中也不过是一粒尘埃。
袁曦眼瞳中妖异的金色终于彻底黯淡下来,又变回正常的幽蓝色,随着那头似神似魔的白狐与挥发着晨曦的鲸船远离,她眼瞳中沾染的异色也一并褪去。
紧闭上嘴的鹿角人面看袁曦的目光中浮现一抹思索的狐疑之色,它的嘴闭合的貌似并不像之前那么坚决了。
袁曦非常清楚,就算两个大boss已经落入更深层的灵界继续祂们的角争,但这绝不代表她继续呆在裂错灵界就安全了。
生路仍然只有这一条,袁曦觉得她有必要给这断她生路的破门再上点压力。
鬼使神差的,袁曦从背后拔出了她唯一勉强能防身的武器——那把通过白渊手机消灭面具人之后,抢来的生锈小铁锤。
在万物混沌无序的裂错灵界之内,这把奇特的小铁锤居然在闪烁着淡淡的白光,看来在这里它似乎也会被灵界的力量强化?
以她这小胳膊小腿,在灵界里挥动着小锤子并没有特别费力,甚至十分得心应手。
对灵界的存在使用来自灵界的武器,应该很合理吧?
袁曦鼓动全身的力气挥动着铁锤,朝着金属人面半开不开的嘴狠狠地砸去。
金属人面的脸变成了痛苦面具,它的嘴居然张得又大了一点,但这幅度仍然不足以让袁曦钻进去。
“为什么你总要把事情弄得这么麻烦呢?直接张开嘴让我进去有这么难吗?”
袁曦脸色阴沉之极,她又听到了断裂声和翅膀挥舞之声,眼角的余光看到,战场的边缘,有两只蜻蜓形状的“裂错”。
长着一对老头老太太的脸,正朝她飞过来,嘴角挂着慈祥的笑容,就像想要收养袁曦当孙女一般。
“当当当!”
打铁般对着满脸悲戚之色的金属人脸一通连敲,金属人脸的双眼终于浮现人性化的求饶之色。
这张嘴又被重新砸开了一截,总算足够让袁曦进入了。
千钧一发之际,死中求活的袁曦双腿一蹬脚下颤抖的光晕,总算及时钻了进去。
身后回响起裂错生物不甘的呼喊声,伴随着无数裂错生物礼赞晨曦的合唱,清冷的破碎晨曦距离袁曦只有不到数米。
但只在身后闪烁一瞬便彻底熄灭,袁曦已经一头栽进金属人面嘴中的另一片交界空间之内。
在金属人面裂口之后的黑暗中,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袁曦觉得她就像真的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开始疯狂上下甩动。
一会被抛到完全真空的外太空,一会又被砸进了翻腾着无数黑影的漆黑大海。
眼前的视界分裂到成千上万块又重新不断重叠,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断了,但下一秒又被拼接了起来——
一亿条蠕动的小虫在她的体内钻进又钻出,无数的门户被打开又关闭,一抬头她看到无数碎裂的镜面里倒映出无数个自己。
每一个都在坠落,满面惊恐,伸出手想要向某人求援,却根本无人抓住。
错乱的灵界进一步被穿梭,四周映入眼帘的景象正在疯狂地抽搐,走向彻底的无序。
有时袁曦觉得她的脸上长出了一朵向日葵,她正和无数孩子一起面朝着黑色的太阳,在合唱着一支甜美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