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殇走在伊莉丝的身后，看着眼前的高挑身影，天殇抬起的手又放了下来

渊訢想让伊莉丝多活一会儿，他又何尝不是？伊莉丝对他好吗？好像也没有。

在“四境之核”里的时候，她没有给过自己好脸色。喝醉的时候也会发酒疯，把现场弄得一团糟，连赫列瓦都有些烦恼。

可以说净给人添乱了。

可她也会在天殇疲惫的时候满不在乎地递给他一根烟，即使莉丝自己不会抽烟也陪着他一起开抽，最后呛得直骂街。也会暗戳戳地把渊訢带到他身边，好像还和轩辕说什么“这棵铁树不会开花了。”的论调，到现在他也不是很懂。

记得有次伊莉丝喝醉之后说胡话，说了什么他现在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伊莉丝难得没发酒疯，现在还记得清的，大抵只有她说话时带的哭腔。

为什么哭？天殇不清楚，人总是要哭一场的，无论因为什么，否则压力会摧垮一个人。

可天殇到现在也没哭过，不知是福是祸。

“天哥，你的情绪纠乱了。”伊莉丝转过身来，看着天殇，“你不会还在用小渊的脸吧？”

她想起来了？天殇对于这件事并不怎么意外，摘下面具，其下的面孔已然是他原本的模样。

“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吧，就是和小渊打雪仗的时候。”伊莉丝的脸色有些苦涩，“我现在不清楚我到底是谁了。”

“喝一杯吧。”天殇从储物器里取出一瓶龙舌兰，“我记得你最爱喝的就是这个。”

“谢了。”伊莉丝拿过酒瓶，就这么拧开瓶盖，对着嘴灌了起来，像是要把过往的记忆用酒精再度抹掉。

可追逐了她许久的记忆终究赶上了她的步伐，覆盖了她较弱的身体

“哈……”用不了多久，一瓶龙舌兰被伊莉丝灌完，一丝血色蔓上了她的脸颊。

晃了晃头，伊莉丝有些颓废的坐在雪地上，长达三个日夜的伪装被撕下，她任由雪花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殇感觉她又变回了那个孩子气的女孩。

这确实有些难以接受，毕竟对待自己像兄长般关心的谢尔维奇居然是酿成自己死亡的元凶…这简直比世界末日还要令人痛心————

————这就是她的世界末日。

天殇只是看着，没有做别的事。

“天哥，我该怎么办……”伊莉丝有些迷茫地说道

一时间有无数言语闪过天殇的脑海，可他只说了句：“听从内心的想法便是。”

天殇不知道自己的话语对这位从一个深渊即将坠入另一个深渊的女孩有什么作用，希望能有些帮助吧。

此时一声淡淡的声响从远方传来，天殇知道渊言即将余成她的任务，他已经没有时间了。为了任务的圆满完成，他必须杀死可能存在问题的伊莉丝。于是他走向伊莉丝，随着长剑缓缓出鞘

背叛，迷茫，内疚，不知所措，慌乱...

这些情绪凑到一起便成了压断伊莉丝理性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哥…你…也想杀我…？”伊莉丝缩成一团，眼神迷离，“公爵阁下杀了我，而他马上就要死了，我现在已然一无所有，而你却想……再次把我推进死亡的深渊？”

伊莉丝的眼前一片腥红，她看见了自己无数次梦到的场景

————下沉，腐白烂壳的龟，只剩半边腐烂身躯的鲸，环绕着自己的血色珊瑚，向上游动的鱼骨，以及身前的巨兽，巨兽的嘴分开四边，其中是无垠星空，她投入其中，走向星空深处。

至此，伊莉丝彻底失控，她的躯体被玫红色的结晶占据，细丝自缝隙中钻出，一层淡淡的色彩笼罩于其上，那色彩不属于已知光谱中的任何一类，黏稠却又轻盈的怪异质感矛盾地显现，周遭的结晶上勾勒着数道类眼图腾，状似眨动。

———「异种·梦魇」

眼睁睁看着伊莉丝陷入失控，天殇内心闪过一抹悲伤，却很快被掩埋。

在梦魇面前不能有情绪上的波动，这是伊莉丝在介绍自己能力时特意讲的。

“说不定有天你们会对付我呢。”

这句玩笑话此刻成为了现实。

天殇不清楚自己是否做错了，或许从一开始便错了，这是个死局不是吗？

既然已经错成了这样，干脆继续错下去，让故事有个结局。

他早就没有回头路了，对伊莉丝，他也只能自私地将目前她的愿望定义为死去。

真境的伊莉丝在失控后有着无限接近于半步神境的实力，必须谨慎对待。

天殇压制着自身的情感，一剑斩向梦魇的头颅，被几根细线挡住，伊莉丝被结晶覆盖的躯体站立起来，向天殇伸出左手。梦幻般的雾气弥漫，苍白的手掌从雾气中探出，由细线组成的扭曲人形自雾中走出————「梦傀」

无殇从口袋中抽出一张复写纸，手腕轻抖，轻柔的纸张变得锋利如刀——「抽纸成兵」。同时撤出一把豆子，接触到地面后豆子骤然拔高变形为人形——「道法·撒豆时兵」。而他的身形则在梦魇的攻击中穿行，等待着破绽出现。

因为豆兵的出现，梦魇下意识地将更多的雾气分化为梦傀。

因为天殇压制了情感的缘故，伊莉丝引爆情绪的能力变得毫无用处，也因为接触不到天殇伊莉丝强制种下情绪种子的能力亦然无用。

失控的伊莉丝可不会注意雾气的分配，自然也显出了雾气的一小处缺口。

天殇在看见缺口的瞬间便释放了短暂的威压，将梦魇的意识震停，手中的纸刀折断在细丝的切割下，而长剑早已贴近了梦魇的头颅，却如何也砍不下去，一根晶刺穿透了他的心脏。

梦魇下意识散去所有手段——无论是进攻的还是防御的，一柄长剑扎进了伊莉丝的躯体，结晶的防御在长剑前如同琉璃瓦般脆弱。

伊莉丝看见的，是逐渐变薄的天殇的“尸体”———「纸人替身」

下一秒，长剑搅碎了她的心脏，伊莉丝的眼中的圆瞳一颤，扭曲的梦傀轰然碎裂。.

玫红色的晶体也化作液体淌下，与鲜血混在一起，露出了其中苍白的女孩，身下的一片血红是被她染红的雪，也是她最后的舞台

强制封闭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他抱着伊莉丝的躯体，着了魔似的说着“对不起”，细碎大地雪花在他和女孩的头发上结起一层寒霜。

女孩张开双眼，看着天殇，轻声说道

“天哥，我做了个梦，梦见我走进了星空，星空很美，可我不知道该去哪……现在，梦醒了…”

天殇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生机正不断地从女孩体内流失。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女孩不管天殇是否听见，说出了她最后的言语，“小渊……我做对了吗……阿轩他…还记得我吗？”

天殇感到女孩的身体在逐渐变冷，手忙脚乱地将女孩放下。在她的尸体旁，是梦幻珊瑚般的结晶。在死亡降临时女孩仍在微笑，像是她还活着一般。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能有个好结局的，就像不是所有的誓言都能如愿以偿。

天殇在女孩的身边刻了几道铭刻，女孩的身体沉入地脉——「地脉神通·护佑」。

只要天殇能回到炎国，伊莉丝便能落叶归根，而且状态与现在一致。

收起结晶，天殇发现了三道散发着诡异，狂乱气息的身影。

这气息天殇再熟悉不过————内卫，一旦让他们赶到，渊訢很有可能失败，伊莉丝已经死了，渊訢决不能失败！

巨龙的虚影在天殇身后凝聚，仰天长啸一声，竟有紊乱气息的趋势，黑金色的眼瞳亮起，古老晦涩的音节从口中吐出，所有生灵不理解却能听懂这些音节的含义——停下！

那三道身影顿了顿，紧接着几乎寸步难行，将目光投向天殇

『血言·帝皇』

与『主宰』类似的血言，纵使相隔较远，血言的威能仍未减弱！这类体系之外的存在根本无法用常规的血言规则解释。

天殇当然知道如果被乌撒伦的那位大帝知晓有一位拥有［帝皇］的半步神境潜入乌撒伦必然会出手抹杀，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可以赌上一把，只要那位大帝不在切诺兰德就感应不到自己的存在。而那三位内卫精锐仅凭一次震撼也无法断定他的血言，毕竟那巨龙虚影只出现了堪堪一瞬，他们的注意力又全在渊訢的方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