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吴忧回来了,她用盘子端着热茶,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生怕把热茶给洒了出来。她年纪只有十四,又一直被自己的姐姐和林荫保护得很好。一双娇嫩白皙的小手除了抚琴之外,还真没有做过服侍人的工作,更何况是给皇帝端茶倒水。
林荫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如果可以退一步,让吴忧去淳王府,那也比去皇宫要好上千百倍。所以她没有退缩,道,“陛下,如果您想要在淳王府中安插人手,或许……吴忧就是最适合的那个。之前林荫一直奋力阻挠,便是这个原因。其一,吴忧是我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心性稍显稚嫩其二,她琴技十分不错,一定会深得淳王殿下之心。如果陛下把她带走了,淳王府就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选了。”
虽说这个借口有些勉强,有些荒唐,但也不是没有存在的可能。她现在只是赌一把,赌皇帝自己的乐趣和对时少桓的提防,哪一样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重。
皇帝狐疑地看向她,如果说林荫是心思灵巧,那皇帝就是老奸巨猾,彼此都不是好糊弄的。皇帝本就对时少桓一直心存芥蒂,所以听林荫给出的理由,即使心中不爽,但其实已经有所动摇。
他问道,“你一直就想要往淳王府里放人了吗?”
尽管林荫看不见,但还是感受到了狠狠的凉意,顺着她的脊背一点一点爬上来。这个问题很狠,怎么回答,仿佛她都有错。但林荫现在顾不了这么多,若是她不能挽回局面,那非但救不了吴忧,甚至还把淳王殿下也卷了进来。
她默默把自己接下来要讲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确认没有漏洞之后才开口道,“并不是因为淳王殿下有什么非分之处,而是因为他过于安分守己,不得不令人提防。既然陛下也有此意,那林荫也不必隐藏,淳王殿下虽然一向谦和有礼,但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就算他和陛下血浓于水,说不定也有凶狠的一天。”
所幸这话说得很合皇帝的心意,但他想要往淳王府里安插眼线的目的远远比林荫想到的要更加复杂,当然也是林荫不能知道的秘密。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呆立在边上的吴忧,摇了摇头,甩手离开了。确实,这个姑娘年纪轻轻,该会的事情一样都不会,除了姿色不错、琴技上乘之外,也没有过于出众。既然是为时少桓准备的,那他就不打乱林荫的计划了,毕竟,把她放在淳王府,才能价值最大化。
皇帝一走,林荫就绷不住软了下来。她在冰冷的地上跪了这么久,若不是一颗心一直提着,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直到现在她才感受到自己双腿和脊背的酸痛和无力,她刚想要起身,却骤得袭来一阵眩晕。
林荫身上毫无武功,所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她重心一歪,整个人就向一旁倒去。当手上感受到了扎心的疼痛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身前的地上有茶杯的碎片,而她失去重心时用手在地上一支,正好按在了那一地细碎的瓷碎片上。
十指连心,手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浑身一麻,忍不住颤抖。而吴忧现在才缓过神来,忙扑过来扶住她。刚才的害怕还没有完全过去,她的双手十分冰凉,说话也带着哭腔,她抽噎着道,“林姐姐……你的手……”
那些碎片又小又锋利,被林荫猛地一按之后都深深嵌在了皮肉里,鲜血汩汩而流,她的手掌瞬间覆上一层殷红,甚至血水在指尖汇成一束,滴滴淌下。
林荫看不到自己手上的伤口,但双手传来的湿露感和刺痛感足够让她明白自己伤得有多深。其实有时候看不见也不坏,至少这些可怕的伤口,和它们将来会留下的疤痕,她永远都不会亲眼看见了。
“姐姐!”突然传来潇潇的惊呼,林荫有些不解,她怎么现在才出现,刚才是离开了吗?不过她面见皇帝的时候一般都不让她在场,她没有马上意识到屋内情况不妙也是正常,又或许是贪玩跑到街上去了吧。
可紧接着的,是一个温暖的胸膛贴住她的后背,让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出于本能的往温暖的源头轻轻依偎。或许是因为意识有些模糊,林荫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竟然没有立刻察觉到这个怀抱的不同之处。
直到一双有力的臂膀环住她纤细的腰肢,轻轻往上一提,她才意识到这个怀抱和臂膀的主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