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和高源景初见时的情形,孟灵玉已经印象不深了。
那会儿她年纪不大,又是母亲病重的时候,分不出多少心思去关注一个陌生男子。
在和高源景见面没多久,她就听从母亲的话,动身去了江南。
不过眼下此时此地,与旧人重逢,倒是冲淡了几分孟灵玉的忧思之情。
孟灵玉向高源景行了一礼。
“当时年岁小,不知殿下身份,多有冒犯之处,幸赖殿下宽和。”
高源景伸出手,将人虚虚扶起。
“你都说是年岁小,本王又如何同你计较?起来吧。”
孟灵玉起身,低垂着眼眸,并不去看高源景。
本分守礼的模样,倒让高源景索然无味起来。
他当年对孟灵玉心动,是因为这个小姑娘生长于西南,浸淫了西南之地的原始狂放。
那种不同京师女子的光芒,让他怦然心动。
可现在的孟灵玉,看起来又和京师中的女人有什么区别呢?
高源景当初的那份悸动淡了下来。
“当年我自京中离开,游历至西南,与你父亲有了一面之缘。听说他在西南打了个胜仗?倒是不错。”
“在镇国公的威名下,蛰伏这么多年,也算是证明了自己不堕祖上之名。”
若是先前,孟灵玉听了这话,还会沾沾自喜,现在只觉得像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他爹的军功怎么来的,裴萧萧和她二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对于父亲曾经对自己所夸耀的那些经历,孟灵玉也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甚至恨不得把那些话都从脑子里倒出去。
骗她的,全是骗她的!
孟灵玉扬起一个勉强的笑。
“多谢殿下对家父的谬赞。家父……他实在担不得。”
高源景敏锐地察觉到孟灵玉语气和表情的变化。
他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活泼灵动,怎生如今憔悴了许多?”
“这可不像是新婚的样儿,可是濮阳伯府欺负了你?”
提起那个自己不愿承认的婆家,孟灵玉的眼中就开始冒火。
濮阳伯府一直拘着她,不让她出来,甚至今日都是托了崔绩开口,自己才能走出那个臭气熏天的地方。
孟灵玉的天性本就不爱受拘束,先是迫不得已嫁给自己不愿意嫁的人,现在又被困于后宅那一方小小天地间。
纵然她放手不管夫婿的那些妾室,却依旧要被顶上的婆母“教导”。
高源景看着孟灵玉眼中逐渐升腾起来的火苗,淡下去的心又重新躁动了起来。
对,不错,就是这样。
唯有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才值得他这么多年才挂在心中,久久难忘。
高源景悠悠一叹。
“当年我初见你时,便有意向你父亲提亲。只是那时你年岁小,我惦着等你长大几岁再上门才妥当。”
“谁知如今再见面,你竟嫁作他人妇。也是我俩有缘无份了。”
孟灵玉猛地抬头,恰好看见高源景脸上摆好的哀伤神情。
她的指甲掐进肉里。
原来,她是有机会可以嫁得更好的。
她是有机会,可以不被关在濮阳伯府中,享受恣意人生的。
“若你婚后幸福,我倒也愿意祝福。可是如今你这般模样,倒是叫我越发心疼。”
“灵玉,如今我重回京城,皇兄也有意提拔,总算是有了些权柄,能勉强护你周全。”
“若是濮阳伯府再欺辱于你,或是你有难处无人可助,尽管来寻我便是。”
高源景的贪婪目光望着孟灵玉,倒让她犹豫纠结起来。
她能相信庐江王吗?
连父亲都骗了自己,庐江王一个外人,行骗的可能不是更大吗?
可眼前这个男子的深情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也许……自己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也不说不定……
孟灵玉咬着唇,迟迟做不出决定。
濮阳伯夫人远远望见自己的儿媳妇与一个男子靠得极近,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今日要不是崔氏子说情,自己又想借着宫宴为女儿说亲,断不可能同意孟灵玉出府。
果不其然,这个不安分的贱人,一到人前就暴露了本性。
怪不得不愿与庆儿圆房,怕不是早已非清白之身。
濮阳伯夫人压着火气,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过来。
“灵玉,你在做什么!”
孟灵玉不用回头,光凭声音就知道是自己婆母。
这些日子,她天天在人跟前立规矩,怎么能记不得这魔鬼一样的声音。
她转过身,脸上神情淡淡的。
“我遇见了庐江王,说几句话罢了。”
高源景也向濮阳伯夫人颔首。
“我同灵玉乃是旧友,今日重逢,便说几句话。濮阳伯夫人可别误会了。”
濮阳伯夫人干笑几声。
如今庐江王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不是濮阳伯府可以得罪得起的。
她瞪了孟灵玉一眼。
“皇后娘娘正问起你,随我一道去见皇后娘娘吧。”
孟灵玉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