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好记性。”
孟白龟朝他笑了一下。
“余叔叔且等一等。”
她走到夏金慧的面前,居高临下,眼神中不带一丝情感。
“你,去跟人家道歉。”
夏金慧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
“你让我去跟他道歉?”
“凭什么?!”
“就算他曾经是个校尉,如今也不过是你府上庄子里的一个庄稼汉。我乃太府寺少监之孙,凭什么要跟他道歉!”
“别以为你如今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小姐,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还没到那份儿上呢!”
“你以为今日这么多人来镇国公府给你庆生,是因为你人缘有多好吗?”
“那是为了镇国公这个名头!”
“没了镇国公这个名头,你看京里头还有几个人搭理你!”
孟白龟静静地听她说完,一个字都没打岔。
甚至还觉得她声音太小,没能让整个镇国公府上下都听见。
她昂着坚毅的脸庞,举起的手在空中握成拳,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嘶吼。
“我乃孟氏十二代孙孟氏白龟,孟家军何在?”
“在!”
“在!”
“在!”
镇国公府阖府上下所发出的声音振聋发聩,吓得夏金慧等人抖了三抖,惊恐地看着周围附和的下人们。
“孟氏家主之令在此,可愿听凭我之号令?”
“为主公,肝脑涂地!”
孟白龟高举的手缓缓放下,指着面前的夏金慧。
“将她制住。”
周围几个汉子立刻扑过来,挤开夏金慧身边的小姐和婢女,将夏金慧牢牢压住。
夏金慧的脸贴在地上,无法抬头。
“孟白龟!你疯了吗!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孟白龟眼珠一转,对着侍立在侧的沈管事吩咐。
“沈都尉,劳烦去将祖父的金鞭请来。”
沈管事问都不问孟白龟要做什么,躬身行了一礼,离开的脚步快到让人忽略他的银发。
之后无论夏金慧如何谩骂,与夏金慧交好的女眷如何劝说,孟白龟始终一言不发。
有人看见了和纪丹君站在一起的裴萧萧,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县主,你不劝劝吗?不过是个退下来的校尉,不值当孟小姐如此动肝火。”
裴萧萧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白龟都说得这么清楚了,你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那年轻夫人一愣,不知道裴萧萧说的是什么,但也知道这是不会出面的意思,讪讪闭上嘴退下。
心里盼着樊氏赶紧到。
沈管事很快就将金鞭请了过来,孟白龟将鞭子握在手心,从头到尾摸了一遍。
“我再问一遍,你道不道歉。”
夏金慧气笑了。
“我夏氏非传承千百年的世族,却也是《氏族志》上有名号的!”
“你今日胆敢辱我,明日你镇国公府就会被天下世族所唾骂!”
孟白龟又将手中的金鞭从头到尾摸了一遍。
“哦?是吗?”
“那我拭目以待。”
金鞭离手,在空中响起一声。
夏金慧的脸被直接打偏了。
周围的女眷们也皱了眉。
打人不打脸。
这孟氏女也太过了些。
孟白龟一鞭接着一鞭,每一下都冲着夏金慧的脸去,打完左脸打右脸。
只是她不习武,年幼体弱,没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
樊氏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让她肝胆欲裂的场景。
她扑到夏金慧面前,抱着女儿痛哭起来。
“我的儿呀,你怎生伤成了这般?”
又怒视着面色冷漠的孟白龟。
“孟小姐!我们母女上门为你庆生贺喜,你就是如此对待宾客的吗?!”
“就不怕我公公明日上朝弹劾镇国公府吗?!”
又用泪眼瞪着被钱氏搀扶着的庄氏。
“庄夫人,你便是如此教导孟小姐的吗?!”
在樊氏说话间,庄氏已经听完沈管事的汇报,不等她说话,热泪盈眶的钱氏就道了一句“打得好”。
“你夏氏是忘了当年如何死里逃生的吗?”
“是忘了谁将你们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吗?”
“忘恩负义之辈,还敢有脸面谈世族?”
“我看是天下世族都以与你们为伍而羞耻!”
樊氏怔住了,低头看了看怀里哭泣的女儿,又茫然地抬头去看孟白龟。
“这……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萧萧这时候才出声说话。
“壬午之变,夏氏一门三十余口被拦在京城外五十里地,不得入城。”
“是孟氏三郎带着人,杀出一条血路,将夏氏分毫无损地送到京城。”
“樊夫人,今日夏小姐所为,不说恩将仇报,也称得上一句不可一世。”
“我倒要去太府寺问一问夏少卿,你夏氏便是如此教人的吗?”
“若夏氏教子有方,才能绵延数百年,那便是樊夫人有错在身,不懂教女了?”
樊氏心口一滞。
裴萧萧这是给了夏氏两个选择啊。
要么承认夏氏不行,要么夏氏承认她不行。
夏氏肯定不会承认自己不行,那错的就只有“不会教女”的自己了。
那她回府之后,还能有什么好的?
一封休书能直接了断自己还有娘家所有女眷往后的婚事!
樊氏当机立断,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庄氏根本就没饶过她,直接令人将夏氏的人全都扔出镇国公府。
孟白龟站在高阶上,回望那些注视着自己的目光。
“孟氏子死了,还有孟氏女活着。”
“只要孟氏一日不倒,只要孟氏还有一人活着。”
“孟氏的兵,就有人护着!”
“任谁都不能欺辱分毫!”
镇国公府的下人们朝着孟白龟的方向齐齐跪下。
“为小姐贺!”
“为家主贺!”
“为孟氏贺!”
“为镇国公贺!”
“纵身死,志不可亡!”
“战至最后一人,不可退后半步!”
“保百姓之家宁,护大晋之国安。”
“杀!杀!杀!”
孟白龟听着他们呐喊的话,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那是母亲告诉自己的,祖父、父亲,还有哥哥们曾经挂在嘴边的话。
所有人都望着孟白龟。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本来就是人群中最熠熠发光的那一个。
如今尤甚。
池中的白龟不知何时又浮上水面,静静听着。
裴萧萧看着孟白龟,只觉得那个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姑娘长大了。
她穿的是盔甲,号令的是百万雄师,剑之所指乃全军目标。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将她脸上的毫毛都照得清晰可见。
明明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叫人担心会不会夭折。
如今却成了孟家军的主心骨。
看来她爹终于等到了孟氏继承人,可以将手里的孟家军,还给孟氏了。
这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