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的教坊司女子分作三类。
一类是乐户,一世为乐户,世代为乐户。
一类是民间擅长曲艺之人,征召纳入。
另一类,便是犯官家眷,即官户。
除征召的民间艺人外,其余两类在大晋是贱籍,不得与士庶通婚,日常外出需头戴绿巾以作区别,告官还得先打了板子才能递状纸。
同为贱籍,三大贱籍之一的奴籍地位要高于其他两类。
虽然明文规定,教坊司只做歌舞佐酒,不能私伺枕席,但贱籍面对权贵哪有选择?
他们本就是权贵的玩物。
高源景的启蒙就是在教坊司,流连其中,赢得个风流薄幸之名。
他那点不为人知的癖好,也是在教坊司暴露的。
若非高源景一时不察,沉迷其中,失手掐死那个官户女,被裴文运查到,如今他的地位远不是现在这样。
圣上唯一活着的手足,岂会因区区玩乐之事,就被放逐京师。
此事一直被高源景引为恨事。
教坊司可以说是高源景第二个家,他会在庐江王府走错路,却不会认错教坊司的女子。
是以当韩长祚提起教坊司三个字,高源景立刻就想起了当年。
那些女子的模样一个个在脑海中浮现,或嗔或笑,或悲或怒。
然后,他将裴萧萧代入其中。
那种难以控制的躁动再次袭来。
高源景不停搓动着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滑腻的触感仿佛是在抚摸裴萧萧光裸的肌肤。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和表情,一次次努力将神智拉回到当下。
圣上的声音听起来缥缈遥远,撼动不了他的心神半分。
“夏卿言重了,何以谈起辞官之事?”
“你那孙儿的确口出狂言,该教训,可阿祚也不该打人嘛。”
“这……夏卿你且回去休养些时日,好生照顾你那孙儿。太府寺的事儿,就先让你副手顶上。”
“两家就此作罢,可好?”
夏少卿快当众哭出来了。
圣上说的好听,回家休养几日。
谁知道休养到什么时候?
怕是过不了几日,自己就会被静悄悄地处置。
毕竟,裴文运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要杀人啊……
长公主没好气地瞪了眼儿子。
“你说你,怎么连这种话也说出来?”
韩长祚十分无辜。
“儿子本也不想说的,明明是阿娘……”
长公主清咳一声,当作没听见。
圣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阿祚不过实话实说,也是为了自证清白嘛。幼猊你就别怪他啦。”
又道。
“此事也不能怪十四郎失职。京师这样大,他哪里能面面俱到?”
总算找到替弟弟开脱的理由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
经过这一遭,裴文运看韩长祚的眼神都和善了不少。
傻是傻了点,还知道替自己闺女出头,不错。
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夏少卿失魂落魄地告退,殿中留下的就都是自己人。
圣上丝毫不掩饰地对韩长祚大加褒奖,赐了不少宝物,还被妹妹的撒娇迷晕了头脑,答应她带着韩长祚去后宫见宸妃。
三个男人各自说了会儿话就散了。
圣上着急要去宸妃那儿,再多看几眼过继给妹妹的儿子。
裴相从来都很忙,没功夫唠嗑。
高源景虽然最闲,但此刻也无心政事。
分别前,裴文运想起明天是孟氏商行义诊的日子,自己的小闺女要外出主持,便向高源景提了几句。
“往后几日,就劳烦庐江王多费心了。”
高源景微微一笑,那张儒雅的脸还是很能唬人的。
“裴相放心,本王定当留意,不会再出现今日这样的纰漏。”
心却开始鼓噪起来。
他当日换了职务,不正是为了能多和裴萧萧接触吗?
机会这不就来了?
裴文运自然知道高源景那点儿事,不过自对方回京后,暗中观察了几日,没发现什么,就连以往常去的教坊司都不去了,便不再记在心上。
他冲高源景点点头,快步离开,去了政事堂处置国事。
高源景漫步在宫道上,想着自己和裴萧萧正式见面时,该以一种怎样的姿态出现。
濮阳伯府的那个,已经一步步落入自己布下的陷阱之中,相信不需多久,就能得手。
裴相的千金,却是要麻烦些。
高源景微微皱了眉,加快了脚步。
王府那间屋子需要加快布置的进程了,许多要用的器具,还要自己亲自把关,马虎不得。
否则会失去许多乐趣。
隔日一早,裴萧萧换上细棉布襦裙,梳好发髻用布巾包了头,带着两个丫鬟四个护卫,出了相府。
京城六个本草堂外,全都支起了义诊棚子,四个城门口,也都搭了同样的棚子。
裴萧萧刚到西门,就看见义诊棚子外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她熟稔地走到施粥棚子处,用大勺搅了搅。
药粥煮得很稠,闻着就是一股子清新的药味,显然下足了料。
裴萧萧点点头,一手拿着碗,一手举着勺,开始分粥。
不过一会儿,京城巡防的队伍就过来了。
裴萧萧擦了擦额上的汗,挑眉去看。
来的是公西玉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