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不,肯定是辅国公在天之灵保佑!让我们公西家也出个文曲星!”
“哎,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余姚县主有什么好处是真想着咱。”
“能处,能处!”
“也是哈,能和小姐关系好的,肯定差不到哪儿去。”
公西铁牛兴奋到不行,走几步停下来,说几句,再走几步,再停下来,继续说两句。
“去!一定要去!这回轮不上,谁知道下回得排什么时候?”
“你回去让你娘把老子压箱底的钱全都掏出来。要塞多少钱,就花多少钱,别心疼那些个。”
“你能成功转文职,才是正经事!”
“钱嘛,往后都赚得回来。”
公西铁牛叉着腰,笑了老半天,才稍稍平静几分,有兴致坐下来。
他身躯如小山,坐在杌子上,都叫人害怕杌子会直接崩了。
公西铁牛满意地打量自己这二儿子。
嘿,别说,真别说。
这小子看起来和辅国公还是有几分相似的,眉清目秀。
婆娘怀娃的时候,真没白看。
公西铁牛看着儿子,目光深邃,仿佛要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你小子,就是命好!”
“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辅国公就问老子取名了没。”
“其实老子早取好了。可辅国公那架势,一看就是要帮着取名儿啊!”
“那老子能不上道?”
“你看,咱全家,就你的名字最好。”
“你哥大富,你弟大贵,你呢,玉泉。”
“‘水性能方圆,泉色常珪璧’。这是辅国公给你取名儿时候说的,你老子一辈子没念过书,这句记得最牢!”
公西玉泉边听边点头。
这段他爹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他记得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但每次听,还得像头一回一样认真。
不然他爹会揍人。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公西铁牛两只手不停搓着大腿,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情。
“没几年吧,小姐就出生了。咱一听,小姐闺名丹君。”
“这不巧了吗这不?”
“老子小时候,老听村里的夫子说什么‘一片丹心在玉壶’。老子看呐,这壶里头不能够只有丹心,还得有水!”
“谁家壶里头不装水哇!甭管那壶是玉壶,还是铜壶瓷壶,那不都装水用的?”
“你看哈,你呢,叫玉泉,小姐呢,叫丹君。又是玉,又是泉,又是丹。不全对上了吗?!”
“这叫啥?这叫辅国公本来就有意和咱结个亲家不是?!”
“可惜你老子我没啥大本事,直到辅国公走了,都没拼出个大前程来,咱家配不上辅国公。”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濮阳伯府那孬种,抢了你亲事。”
“这么些年,老子心里头那叫一个恨呐!可有啥法子?人家是伯爷,老子就是个小将军,在人眼里屁都不是。只能看着他们欺负小姐。”
公西铁牛顺手从床底下摸出个酒葫芦,拔了塞子,灌了一大口。
这酒便宜,几文钱就能装满一个大葫芦,味儿不好,呛口辛辣。
但公西铁牛最好这一口。
当年他第一回喝酒,辅国公就是给的这酒。
对味儿!
他喜欢!
公西铁牛眼睛被酒熏红了,打了个酒嗝,拍儿子的背就没克制力气。
“如今那孬种和小姐的婚事没成。你小子机会来了。”
“使把劲儿,把小姐给抱回家,听清楚没有?”
“你说你也是个没用的。这一天天的,老往辅国公府跑,咋小姐就瞅不中你呢?”
“滚滚滚!老子见了你就来气!”
公西玉泉把他爹扶上床,盖好被子,又吹灭了蜡烛,才走到房外吹冷风。
他爹是老辅国公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的。
老辅国公给了他爹一口吃的,一口喝的,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一个婆娘,一个家。
他爹总说,要把老辅国公对他们公西家的恩情,牢牢记在心里,时时记得回报。
可他想娶纪小姐,不是因为报恩。
公西玉泉朝西边的山上看去。
更深露重,山上比山下要冷许多,也不知道小姐带没带够衣裳,会不会冻着。
不知江南一去,要多久才能回来。
他会很想小姐的。
那小姐呢……会不会想他?
公西玉泉拿不定主意,觉得还是回家之后,去找他娘多套点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裴家、崔家、阮家、孟家,有一个算一个,个个不落下。
不图她们帮着说多少好话,别让人趁虚而入总成吧?
唉,也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才开窍。
自己去了江南,能给她写信吗?
写了信,她会回信吗?
去了江南,要不要给小姐带礼物?
带什么礼物才合她心意?
公西玉泉蹲在他爹房门口,托腮看着月亮。
要是去江南,今年就是第一个他和小姐不在一起过的中秋。
小姐中秋会想他吗?
虽然往年也不在一个府上过,但都在京城,那就是一起过。
公西玉泉烦躁地抓了几下头,牵了马出营,直接朝西边去了。
到了山脚下,他勒马停下,任由马儿去吃草,自己坐在草地上静静望着山上露着的寺庙塔尖。
天微微亮,山道上响起熟悉的声音,公西玉泉才把马唤来,悄没声儿地跟着走在边上的小道,时不时看着官道上马车。
那辆马车,是辅国公府的。
纪丹君在马车内假寐,却总是心神不宁。
她撩开车帘子,朝外看。
熟悉的马蹄声,熟悉的马铃铛声。
她微微一笑,看着那隐藏在树丛中的枣红马,亦步亦趋地跟在马车边上。
直到出了山林,她才将车帘子放下。
傻子。
半点不比长公主家的那位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