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他准错不了。
纪丹君到的时候,裴萧萧还在睡懒觉。
她没让相府的人将她叫起来,而是选择等待。
裴萧萧平时很忙,她也知道,难得能睡个懒觉,等起来,一堆事等着处理。
自己等会儿也好,可以平复下心情,整理一下思绪。
做好……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此时,纪丹君才真正能体会到,当年母亲听闻父亲被擒后,慌乱中听了细作的话,带着自己出城时的心情。
明知是陷阱,也心甘情愿往下跳。
为的,只是见最后一面。
裴萧萧打着哈欠出来的时候,纪丹君已经在心里罗列好南下行李的单子。
哪些要带,哪些不需要,全都明明白白。
在见到裴萧萧的那一刻,纪丹君才知道,时间太短了,自己完全没做好任何准备。
“萧萧,玉泉他是不是……”
裴萧萧一脸懵地看着她。
“啊?公西玉泉怎么了?”
“他已经连着十日不曾来信了,之前都是一日一封的。我担心……朝中可有赈灾使团的消息?”
一番话让裴萧萧完全清醒过来了。
“丹君你先别急,坐下慢慢说。”
“我爹没跟我提过江南赈灾的事。你没收到信,要么是路上耽搁了,要么就是朝中还没收到急报。”
“夏日是江南水灾频发的时节,急报也好,信件也罢,路上耽搁也是常事。”
纪丹君咬了下唇。
“我在想,要不要南下去找他。”
裴萧萧赶紧拦住。
“别,你可别冲动。”
“你不会武艺,若真的乱起来,他顾不上你的。这次去的可还有三皇子呢。到时候你是让他顾着你,还是顾着三皇子?”
这些道理,纪丹君当然知道,不过是思绪纷乱,忙中出错。
“这样吧,嗯……我们先去趟楚家,找大巧问问看。”
“她二哥不是这次使团的主使吗?若是有消息,应当也会知道。楚氏在江南也有旁支,他们自己就有消息渠道。”
“你先等我会儿,我去换身衣裳,洗漱一下。”
纪丹君强压下心中的急躁,点点头,坐立不安地等待裴萧萧出来。
前往楚家的路上,纪丹君对裴萧萧苦笑。
“如今我方知,什么叫做‘悔教夫婿觅封侯’。”
“他这信一日不来,我这心里就一日挂念着,睡不好吃不好。就连永川那个心大的都发现了端倪。”
“我倒宁愿他什么官职都没有,平平安安地在京城。”
“萧萧你说,要是我早几年主动退了与濮阳伯府的婚事,不拘泥于这是父亲为我定下的婚事,与他早通心意,如今是不是会更好受一些?”
裴萧萧紧紧握着她的手。
“没有如果。丹君,没有如果。”
“我们无法回到过去,只能朝前看。”
“公西玉泉福大命大,他……会没事的。”
裴萧萧嘴上说得肯定,心里直打鼓。
别吧,她都没让人去西南了,怎么还出事?
这要真有什么,恐怕就糟了。
公西玉泉的武艺,在同辈中是翘楚,缺乏的是经验。
若是单打独斗,他倒是行,就怕遇上扎堆结伙的匪寇。
双拳难敌四手。
他还要护着三皇子。
要是三皇子出事,邬皇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江南官场,不,不止江南,京中也一样,都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整个大晋官场,会引来一场浩劫。
到时候,多的是人为三皇子陪葬。
裴萧萧心里没底,嘴上还笃定地说着公西玉泉武艺高超,技压群雄之类的话,安慰六神无主的纪丹君。
好不容易到了楚家,因为来的匆忙,没及时送帖子,楚家的看门的不肯放她们进去。
直到楚大巧接了临时递进去的拜帖,匆匆出来相迎,她们才进去楚家。
裴萧萧暗暗咋舌,世族的规矩就是大。
放她家,没拜帖也先让人进去喝杯茶,见不见再说。
楚大巧见她们过来,直接把人领去见了祖父。
裴萧萧和纪丹君立刻就警醒起来。
这是楚家通过自家渠道,接到什么消息了吗?
看起来,不太妙啊。
否则以楚大巧的性子,一定拉着她们去后院,听她弹琴才对。
楚家的老祖父仿佛老了许多。
他枯坐在书桌前,身后垫了好些个隐囊,病歪歪地斜靠着,见了裴纪两家的小姐,也没起身。
“二位小姐见谅,老夫接连收到消息,坐在这桌前已是困难,也没力气起身相见了,还望二位小姐见谅,莫怪楚氏失礼。”
此言一出,纪丹君就站不稳了,腿一软险些倒在地上。
幸好边上的裴萧萧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丹君,先别慌。听听楚太师如何说的。”
楚不疑点点头,让孙女去外头把风。
有些事,不能让外人知道。
毕竟朝廷如今还没收到消息。
“江南的情形很不好。”
“赈灾使团一进入淮南道,就被匪寇围住了。因公西家的二郎英勇,粮草倒是无碍。”
“使团中不少人受了些轻伤,也还能上路。”
“只是大雨滂沱,不利伤口恢复,是以不能再急行军。抵达义仓的时候,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几日。”
“不过前后脚的功夫,义仓已经空了。当地百姓暴动,杀了看守义仓的官员,将义仓内的粮食搬空。”
“城中已是乱了,尸横遍野,与战乱时差不了多少。”
“一连几个义仓,不是被百姓搬空,就是遭了大火,烧得一干二净。就是再蠢的人,都知道事有蹊跷。”
“连着几座城,都被落草为寇的盗贼占了。这下,赈灾的同时,还需要分兵剿匪。”
“使团的粮草是赈灾所用,不得做军中粮草。我孙儿本想同江南世族借一些,但没人答应。”
“无奈之下,我孙儿请示了三皇子,挪用了赈灾粮草用于剿匪。但剿匪不顺,屡战屡败。”
“这是五日前的消息,如今是什么情形,老夫也不知道。”
楚不疑打开抽屉,拿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过去。
“这是楚氏在江南的旁支送来的。你们看看吧。”
纪丹君望着沾了血的信封,两眼直愣愣地瞪大着。
她抖着手拿起来,慢慢拆了信封,将信纸抖直了。
黑墨写成的字,已经好些个模糊了,只能勉强认清写的是什么。
信纸轻飘飘落在地上。
纪丹君眼一闭,倒在裴萧萧的怀里。
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