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已是知错。”
崔鄂一脚踹在她的肩头,把她踢翻在地。
“你现在知错又有何用?”
“我已将你姨娘发落了。若是你念着你五妹妹的婚事,就别再整幺蛾子。”
崔氏心头一紧。
她知道父亲说的发落是什么意思。
姨娘怕是已经不在人世……是自己害惨了她!
若是再将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害了,那她真不如冲去湖里头溺死。
崔鄂目不转睛地盯着崔氏的后脑勺看了好一会儿。
“起来吧,收拾收拾,别让了乐陵侯夫人看出端倪来。”
崔氏赶紧起来,转身用丝帕沾了茶水擦了脸,又用力拍了拍脸颊。
转过来时,又是昔日那个大方落落的崔氏女。
崔鄂这才略显满意地点头。
乐陵侯夫人掐准了时间,过来的时候,父女二人正好收拾妥当。
“夫人,今日崔某前来,是有事想与夫人商议。”
乐陵侯夫人的脸上堆起笑。
“崔家主但说无妨。不知有何事是乐陵侯府能帮得上忙的。”
“先前崔某来信,夫人一直不曾给过答复,是以崔某就只能只身北上,亲自问一问夫人的想法了。”
崔鄂身上的气势过于骇人,乐陵侯夫人险些招架不住,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啊……崔家主说的是崔陆两家在京中合办商行?”
“此事非我不给回应。实在是侯府上下人口多,开销大,合办商行需那般多的银钱,我总得细细盘算了,方能给予崔家主答复。”
崔鄂的语速很慢,但是压迫感很强。
“那敢问夫人,如今盘算得如何了?”
乐陵侯夫人觉得自己的脸都要僵了。
“已是盘算好了,确实……确实能合办。”
其实心里并没有底。
办商行的银子,乐陵侯府自然拿得出来。
可她没有信心,能把孟氏商行给压下去。
自打裴相的妻子孟氏创办这商行以来,京中就没有一个能打的。
孟氏亡故后,她的一子一女,又将孟氏商行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乐陵侯夫人担心这钱扔下去,别说响声,就是水花都见不着。
是以她不放心地追问了一句。
“敢问崔家主,这商行若是亏了……”
崔鄂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把人吓得后退了三步,方才开口。
“商行亏损自有崔氏负责。乐陵侯府只要保证铺子的日常运转即可。”
“哎,哎……”
崔鄂见事情已经谈妥了,也就不再继续待着。
乐陵侯府不过是崔氏重回京城,重返权力中心的一个小小跳板。
若不是当年乐陵侯夫人低声下气,几次三番亲自前来江南提亲,把姿态放得那么低,他是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我这女儿愚笨无知,家中没能教好。给夫人添麻烦了。”
“若是日后她再有不妥之举,夫人只管替我管教就是。”
乐陵侯夫人讷讷不敢言语,行了个礼,将崔鄂送走了。
人刚一走,乐陵侯夫人就瘫软了身体,往后靠在自己的陪嫁嬷嬷身上。
“这么些年过去了,回回见了这崔家主,我这心依然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他只消看我一眼,我就觉得自己心里头的想法,叫他给看透了。”
“实在太吓人了。”
崔氏在她身边扶着她,心里却想,她父亲素来是这样的。
任何人都难以猜透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拥有这样的父亲,她只觉得是此生的悲哀。
崔鄂上了马车之后,一直闭目养神。
等马车停下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撩开马车门帘,施施然走了下来。
他站在酒楼的外面,端详着招旗。
红边黄底的招旗上,用黑线绣了文春阁三个字。
是裴文运的字。
崔鄂在心里默默道。
嗤笑一声。
还是那么丑。
他走进酒楼,立马就有伙计迎上来。
伙计脸上的笑既不显得谄媚,又不显得卑贱。
崔鄂觉得看起来还挺顺眼。
“请问客人可有预定雅间?”
“有,定的是玄英木那间。”
“麻烦客人随小的来,小的替您领路。”
崔鄂上台阶的时候,略微停了一下,视线落在一楼不起眼的角落。
他的嘴角不易察觉地扯动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跟着伙计上楼。
雅间的门一打开,扑鼻而来的熏香让崔鄂忍不住深吸一口。
这香方调得极好,雅致清疏。
不知可否对外售卖,他想带回家仿制试试。
在雅间内坐定,崔鄂端起桌上已经泡好的香茶。
茶盏上的盖子在打开的那一刹那,崔鄂才意识到雅间内的熏香内有玄机。
原本雅致清疏,带着冬日疏离感的熏香,在融合了茶香后,瞬间有了全新的转变。
是春日的烂漫,万物初生的季节。
崔鄂嘴角轻轻扯动,带出极浅的笑。
裴文运的女儿的确有几分能耐。
认真嗅着香味,用心辨别着用的香料,崔鄂耐心地等着自己的客人。
雅间的门被敲响,几个北戎汉子推门进来。
崔鄂抬起眼,扫了一圈。
“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