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4章 不白之冤(1 / 2)无法清偿的孽债首页

我们的主角丰四儿,大名丰依然,她是龙凤湖赤脚医生丰云的第二个女儿。有一天晚上,她去龙凤湖投湖自尽,碰到了城里来的知青韩侨生。

那么,丰四儿为什么以十二岁的小小年纪,却产生这样可怕的念头?

十二岁的孩子,不是应该无忧无虑地上学吗?应该还是个小学生吧?顶多是个初中生呢。

可是,丰四儿没有学上,她每天有干不完的农活,家务活。

你可能会说,没有学上更好,小孩子谁喜欢上学啊!

我们上一章讲过,有一天晚上,丰四儿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泰山压顶,拼死挣扎出来,却发现好像不是梦,她身上有许多抓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姐姐还没回来,这件事尚未弄清,可是,第二天,又发生了另一件让她崩溃的事情。

那是一个初夏的黄昏。

这个黄昏好像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一样的晚霞满天,一样的晚霞中飞舞着各色蜻蜓:红的,蓝的,灰的,黄的。

村子里,成群的蚊蝇嘤嘤嗡嗡地乱飞乱撞,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

边远山区的人们,都有些不太好的习惯,这导致村里的环境卫生不太好,也因此村子也成了蚊蝇等小昆虫的温床。

不过这一切倒也不影响田园风光的魅力。

在韩侨生这样来自大城市的人眼中,这一切相当的美好。

梯田里的秧苗青翠欲滴,龙凤湖倒映着霞光,天光水色浑然一体。

丰四儿背着一大背篓牛草,弓腰驼背地走进牛栏,刚把背篓放下,准备去解牛绳,牵引那头大白水牛去湖中洗澡喝水。

有时候,四儿想,自己还不如牛。牛在农忙季节是很辛苦,但那几天的辛苦一过,牛就在栏里歇着,一整个夏天,一整个冬天,都是人去伺候它。而人,一年四季三百六十天,就没有歇着的时候。

我们的小姑娘正低头解牛绳呢。

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一天,那牛绳老解不开。

就在这时,母亲缪春香拿着“丰家家法”冲进来,对准她的头就一鞭子抽过去。

四儿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啥,犯了母亲的啥忌讳。

“为啥?妈,你干么打我,我又没得罪哪个!你安排的事,我差不多都做了,只剩牵牛喝水了嘛,”她痛得嘴里直哈气,忍不住辩解。

缪春香才没功夫听她辩解呢,继续疯狂地抽打,那根竹鞭发出“咻咻咻”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吓人。

所谓丰家家法,就是一根竹鞭。丰家孩子犯错,都是用这根竹鞭惩罚。

其实,这根丰家家法在别人身上也极少使用,根本就是专为我们的女主角准备的。

缪春香这个人脾气火暴,也没什么文化,更不懂什么教育方法,她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

所谓和风细雨,以理服人,宽容大度,言传身教,她一概不懂,也不屑一顾,更没那个耐心。

孩子们有什么问题,逮着就是一顿暴揍,除了打还是打。

缪春香暴打子女在龙凤湖都是出了名的,打人的理由也奇葩,曾经有一次,因为四儿骂了一句“瘟猪”也挨了打。

那天,四儿提着猪食去喂猪。一只半大不小的架子猪好像是饿坏了,性急地一下子就拱过来,“轰”地一声,把四儿手里的猪食桶拱翻了,猪食洒了一地。四儿气恼不已,就骂道:“你这瘟猪!”

没想到,“瘟猪”一词犯了缪春香的忌讳。四儿刚回到灶前,缪春香举起烧火钳,往她头上就是一下。

那把铁制烧火钳刚从灶堂里退出来,还发着红通通的火光,冒着滚烫的火气,只听“吱溜”一声,四儿的头发卷了一片,是被滚烫的烧火钳烙的,同时,头皮上破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当然是被滚烫的烧火钳打的。

四儿痛得哇啦啦大哭起来。

父亲正在药房中给病人包药,听见四儿哭声,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冲出来。看见这情景,和缪春香大吵起来,生气得差点扑过去和她打起来,幸好被那个看病的村民拉住。

父亲一面给孩子止血包扎,一面骂道:“猪重要还是人重要?你简直太残暴了!好好的猪是说瘟就能瘟的?你平时口口声声咒骂孩子们死啊活的,应验没有?迷信!”

缪春香这个人惯能胡搅蛮缠,一吵起来,就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经典剧情,次次扯着往事,从他们当初见面谈亲事开始数落,直到如今,一边哭闹,一边吼骂,诅咒。每一次,总要把丈夫这辈子干的“坏事”像翻菜地一样翻一遍,无一遗漏,深入透彻。在她的揭露之下,丈夫丰云简直十恶不赦,应该凌迟处死。

“你这一窝崽子我都不管了,谁爱管谁管!”这是缪春香的杀手锏。

丰云强不过妻子,只好妥协。

他想了个办法,亲自跑去山上,在竹林里挖了一段竹鞭子,大拇指粗细,三尺长短,拿回来交给缪春香,说这就是丰家的家法,今后管教孩子只能用这个。

这条家法也不简单。竹鞭子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节疤,又有弹性,抡起来咻咻作响,打在身上一打一个肿包,一下一个血印子。

四儿刚挨了一下,立刻感觉头上火辣辣地痛,下意识地伸手遮挡,于是手臂上又着一下,一条血印瞬间冒了起来。

缪春香大概是气极了,抡起竹鞭,接二连三,劈头盖脑,不断往孩子身上招呼。

她那架势,如同秋收时节在晒场上用链枷拍打谷物,或者是在河边石头上用洗衣槌捶打脏衣服。

只一会儿功夫,可怜我们的小姑娘丰四儿,头脸、胳膊、双腿、背上,到处是血印子和肿包,没一块好皮肤,疼得她哭爹喊娘,没地躲藏。

后来实在承受不住,只好夺门而逃。

她逃跑了!

这让缪春香更加怒不可遏。

在缪春香看来,自己是母亲,打自己的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己生气了,孩子犯错了,都可以打!自己要打,孩子就应该恭恭敬敬站着让她打,只能忍着,只能认错,只能求饶,不能逃跑,更不能反抗。逃跑就是忤逆,反抗就是大逆不道。

从来,她毒打哪个孩子,没有人逃跑过,四儿也没有。今天,她居然逃跑了!

见这该死的丫头片子竟敢逃跑,缪春香是更加愤怒难抑,暴跳如雷,一边疾步追赶,一边破口大骂。

追赶了一会儿,腿脚到底不如女儿灵便,一会儿功夫,孩子就跑得没影儿了,缪春香只好骂骂咧咧地回去生闷气。

四儿并不知道母亲没有追来,继续落荒而逃。

田野上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也分不清是路还是坡坎,只能慌不择路地就那样深一脚浅一脚地疯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跑了好久,这才发现母亲并没有追来。

她在田野上游荡,直至夜深。

夜深了,她非常害怕,但不敢回家,也不愿回家。

她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打她,往常,每一次挨打,多少都犯了点错,这一次,到底为什么?

母亲没有审判,也没有要她解释。

当时被打急了,她是问了句为什么打她,母亲只是痛骂:“打的就是你!你这个死王八羔子,老娘打死你!”可是,到底为什么,母亲没有说,只是咒骂,好像非常生气的样子。

缪春香就是那样脾气,一生气就又哭又骂,骂丈夫,骂孩子们。一大家子人,谁她不骂?算起来,只有四个男孩和五儿,不怎么挨骂。

夜色如一张密不透气的网,慢慢地收拢起来,把四儿困在其中,使她无法挣扎,无法呼吸。

黑暗中,似乎到处都是妖魔鬼怪,张牙舞爪地向她扑过来。

她心里害怕。是的,太害怕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没上过学,没有文化,没有科学知识,她从小相信那些鬼怪的传说,他们经常告诉她,妖魔鬼怪都是趁着夜色出来活动的,抓小孩,吸血,吃人心肝,她能不害怕吗?

她太想回家了,太想寻求一点庇护了,可是她哪敢回家啊!哪里有她的庇护啊!

后来,她走投无路,就钻进一个山洞,躲在里面。

那山洞很幽深很幽深,她跌跌撞撞地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