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的生活渐渐好起来，于是有了精神需求。文学，音乐，美术，各种艺术形式百花齐放，春色满园。

忽然之间，似乎到处都是艺术家，各种艺术活动也频频举办起来。

尤其是年轻人，更好这一口。那年那月，好像不谈谈文学，不参观参观画展，不唱唱流行歌曲，就不是年轻人似的。

周末，东方云悠就拿了两张门票，说是邀请依然一起去看画展。

依然自己没什么艺术细胞，她那原生家庭没条件让她喜欢这些高雅的东西。但当年韩侨生在龙凤湖插队，韩侨生是美术学院学生，经常写生、创作啥的，依然和他走得近，因为韩侨生的原因，接触到绘画这个东西。

韩侨生的画风是唯美的，作为年轻女孩，对于美还是敏感的。

韩侨生的画风真的很唯美，依然很喜欢，现在还保存着那幅叫《秋天》的水粉画呢。

说起看画展，依然一下就来了兴趣，立刻就答应了。

东方云悠出身条件好，又在家里受宠，很有些小资情调。对于音乐美术这些东西，虽然也并不太在行，但懂得赶时髦。

东方云悠自行车后挂着背包和水壶，在靳家小院门外“滴”一声响，告诉依然他已经来了。

依然急忙提起背包，挂在肩上，右手拿着一只馒头，左手拿着水壶，就往门外走。她的自行车在院门口，准备在院子中三口两口咽下馒头，在院门口骑车离开。

“你去哪儿？”佟湘在餐桌前站起来说。

“妈，我和同学约好了，去看画展，”依然刚走到餐厅门口，听母亲问，头也不回，边说边往外走。

“站住！”

佟湘忽然大声喝道。这一声喝骂让正在跨出门槛的依然吃了一惊，回头惊讶地看着妈妈，嘴巴微张着，嘴里的馒头掉在了地上。

“妈！你怎么了！”

依然印象中，母亲性格温和而慈爱，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疾言厉色。

“我问你，你约的同学是谁？”佟湘问道。

“东方，你认识的！”

“还有谁？”

“没……没有了。”

听依然说只有她和东方云悠两个人，佟湘立刻跑出去，拦在依然面前说：“不许去！”

“我……我们已经约好了，而且，东方已经来了，就在院门外……你小点声儿，人家听见了不好！”依然说。

佟湘说：“你一个女孩子，不，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你是个大姑娘了！你得注意影响！”

依然有些奇怪：“妈！我注意影响？我影响谁了？而且，我之前和东方来往，不是您也没反对吗？为啥您现在反对起来？”

“就是因为你们之前走得太近了！”佟湘着急地说，“邻居们都已经有风言风语了，你一个大姑娘，以后还要嫁人的！”

“妈，谁说我要嫁人？我不嫁人，我要一直陪着您！你别管别人怎么说！”依然坚定地说，“我和东方只是朋友。”

“朋友也不行！”佟湘态度很强硬，“你说你们是朋友，那别人不一定认为你们只是朋友！而且，我听说，男女之间，朋友做着做着，就成那啥了。总之，你今天不能跟他去看啥子画展！”

依然无奈地看着妈妈，她不愿伤妈妈的心。现在，只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了。这时，门外又传来“滴”的一声，依然知道，是东方云悠在催她了。

佟湘瞪了依然一眼，转身走出院门，果然看见东方云悠在梧桐树下站着，身边立着一辆自行车。这个大男孩长得高大英俊，白白净净，性格沉稳镇定，其实是佟湘喜欢的那种类型，如果真要做佟湘女婿，她觉得未尝不可。可是，人家父亲是知识分子，家境优渥，不是依然这样一个流浪女孩高攀得上的！她怕依然犯错啊！

佟湘微微一笑，对东方云悠说：“东方啊，阿姨谢谢你一直以来对依然的照顾。但是今天依然不能和你去看画展了，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东方云悠有些疑惑地看着佟湘，又看了看隐在院内竹林间影影绰绰的依然。依然无奈地朝他耸了耸肩。

东方云悠大声说：“那好吧，阿姨，我先走了哈。”

他说得那么大声，分明是不仅说给佟湘听，也是说给院内人听的。

说完，东方云悠右脚踏上自行车踏板，左腿轻轻一抬，潇洒地骑上自行车，“滴”一声离开了。

依然看着远去的东方云悠，心里有些失落。她不明白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男女之间就不能有纯粹的友谊吗？

佟湘看着依然失落的样子，心中也有些不忍，但她觉得自己做得没错。在那个年代，女孩子的名声很重要，她不想因为一时疏忽而影响到依然的未来。

过了一会儿，依然从楼上下来。佟湘看她背着书包，问道：“你又要去哪里？”

依然说：“我找章雯写会儿作业，行不？”

佟湘是认识章雯的。她来过靳家好几次，是依然的好朋友，并且她家离靳家不远，就在这条街上，最重要的，她是个女孩，佟湘就没说什么，看着依然出门去了。

佟湘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依然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将来就留在龙江市工作，母女相依相伴度过余生。

最担心的，就是女儿步自己后尘。想想自己一生经历，那怎是一个苦字了得！东方云悠虽好，但孩子还小，变数很大，何况东方云悠年龄比依然还小！

依然一出院门，骑上自行车就往市中心的方向去。佟湘所不知道的是，那正是市艺术宫，即画展举办地的方向。

走完两条街，看见东方云悠正在街边绿化树下推着车慢慢走着。

依然使劲摁了一下车铃，把东方云悠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依然，两人相视一笑。

依然跳下自行车，和东方云悠并肩推车前行。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东方云悠笑着说。

“我妈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封建得很，”依然无奈地摇摇头。

东方云悠看着依然笑：“那么你是怎么说服她的？”

“我把章雯搬出来了，让她替你背锅，嘻嘻。不过东方，我妈希望我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将来好留在龙江市工作，我担心我会让她失望……”依然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你怎会让她失望，只要你努力，考大学也很简单！”东方云悠豪气地说。

“哟哟哟！我看看！”依然急行两步，走到东方云悠前面，转过身来，双臂一张，拦在他面前。依然那自行车啪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东方云悠没提防，两张脸差点撞上，不是出车祸，倒是“人祸”了！

东方云悠连忙一个“急刹”，停下脚步，又弯腰帮依然扶自行车，不料他自己的车也咣当一声倒下了，正压在依然的车上。

“你干啥！街上这么多人，你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东方云悠抱怨她。

依然用眼角一瞟，果然有行人向他们注目。于是立刻站正了姿势，说：“我就是想看看，口气那么大的人，长啥模样嘛！”

“别闹！好好走路！”东方云悠笑道，“我还没说完，当然需要努力了！只要努力，考大学是很容易的！——依然，你知道不，我之所以费这么多力气搞票，是这次的画展据说有很多名家的作品，一定很精彩。”

可是依然还在纠缠刚才的话题：“东方，我觉得不是努力不努力的问题，我上学期够努力吧？可是我还是一百多名！我们这个学校能考上一百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