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言早就看见有人往这边来了,故而跑得更远了,见人始终没有离开,重又带上了面具。奔到草原更深处,直到快接近伦布草原卫所值守骑兵才返回,又猎了几只兔子野鸡,托在马背上,慢悠悠的赶在太阳西落前回到临时驻地。
周羡君主仆正夯实羊圈的围栏,远远见到一人一马从夕阳中走来。近了,年轻的公子脸上的莲花面具映着落日的余晖,穿着最普通的黑蓝骑装,迈着最悠闲的步子,俊秀儒雅中透着杀伐之气。
李希言故意释放一点威严,让外人猜不透她。拴好马绳,走向直视自己的周羡君,抱拳行礼,“某穆言,初次见面,公子贵姓?”
“穆兄好,某秦慕,游历至此,听闻穆兄欲猎狼,区区不才愿尽绵薄之力”周羡君觉得哪儿有些别扭,但还是很礼貌的见礼。
“哎,穆小…友,你回来的正好!陷阱都做好了,饭食也好了”,牧羊人拎着一布袋驱蛇粉从毡房出来,见到穆小友又带上了面具,也见怪不怪。
“嗯,吃罢我们就早点休息,还照前几天轮流值守,您和老海上半夜,我后半夜,秦公子先好好休息,哪个坚持不住再来替换如何?”希言对着牧羊人和周羡君建议。
“甚好!”……
入夜,月光高挂,草原中鸣虫咕咕,夜风呼呼,两个简易毡房里众人鼾声此起彼伏。原本希言与安海一个毡房,牧羊人独居一个,现下李希言把毡房让给周羡君主仆,而他们三人一处。后半夜了,人困马乏,李希言正打坐调息,忽而隐约狼叫声随着夜风飘散,再仔细听除了虫鸣风叫与鼾声,似乎耳朵幻听了!
周羡君正在梦中,梦里莲花面具竟然戴在了月白舞女的脸上,他被梦惊醒了。自嘲一笑,看来这个女子影响到了自己的心绪,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连做梦都胡思乱想,穆小友的箭术令他佩服,心有所好夜有所梦正常,但那女子哪里值得?
忽然,一声凄厉的狼嚎传来,划破寂静的夜空,犹如草原冬日深夜中狂风呼啸般尖锐刺耳。
两个毡房的人影同时奔出来,李希言手拿弓箭,飞奔上马向狼嚎处而去,只留下“原地保护,不必跟来”就淹没在黑夜中。而周羡君也要上马被后出来的仆人死命拉住,两个武师傅惺忪着左右劝,他的心跳如同被激怒的鼓点,骤然加速,瞪了几人一眼,衣袖被松开,但几人也并未放松,骑马紧跟自家公子左右警惕保护。与此同时安海、牧羊人也都拿着刀剑弓箭散布羊圈四周,同时对周羡君道“秦公子,您放心,我家公子没事,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以防狼来此偷袭”。
马儿狂奔,马蹄留下一串串深深的印记瞬间淹没在被风吹动的草丛中。狼嚎声越来越清晰,那声音充满了野性的力量和狡猾的智慧。周羡君主仆紧跟李希言的身影而来,越来越远,但前方除了夜色深深,几乎不能视物,只能顺着声音与马儿奔驰的声音来判断,但马儿的声音也没了,狼嚎似乎也听不到了,几人停下辨识方位。
忽然又一声清晰凄厉的狼嚎声自前方传来,紧跟着嗖嗖破空声,两个武师傅惊惧的围挡在公子前后,小厮一声大喊“公子小心”,身后有两只狼惨叫两声被箭矢带着倒地,几人心脏骤停般恢复,黑夜中手持弓箭的身影自哒哒马踏草地声的前方显现,“快些回去,五只狼,有一只跑掉了”,说完一夹马腹,再次向黑夜中隐去。几人慌忙催促公子跟上,而周羡君看着地上穿透两只狼脖颈而过闪着银光的箭头一会儿,仰头望了望头顶朦胧月色的天空,忽而一声催马,向来时的方向而去。
当众人再次回到驻地,安海已经一身狼血的在狼的身上擦拭匕首,牧羊人的身上也溅了些血渍。不见李希言的身影,周羡君在马儿未停稳就飞下马,大步朝李希言住的毡房而去,掀开门帘,均匀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失笑的摇头,放下帘子,后退出来,也回了自己居住的毡房,脱掉外面的大氅,双手抱头躺下闭眼,脑中立时响起刚刚的箭头,那个比自己矮半头的穆言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会有如此的箭法?怎么没有听说过这样厉害的人物?难道是军中人?昨日他的武师傅与那个海大爷闲聊,也没有套出来任何有用的信息。只道是南方人,父母双亡,出来散心消遣,过几日就回去了。明显的敷衍,估计名字也是假的,思索着在外面仆人描述刚才的险境,与众人商量天亮以后把狼运回来剥皮的声音中渐渐入睡……
待日上三竿,李希言才起床,洗漱收拾罢,外面众人已经拉回了狼,正在剥皮。五匹狼,有公有母,估计是一家子,其中一只年幼的是被安海设计的陷阱所伤,三只被一箭穿喉,另一只身上有三四个血骷髅。
安海递上一杯温水,又去倒炉子上的热羊奶。希言喝了温水和羊奶净了手,预备去溪水边走走。“穆兄,一起吗?”周羡君站起身,擦手问。“秦公子,随意”李希言礼貌的点头让行。
阳光透过薄薄的晨雾洒在草原上,两个公子缓缓地走在小溪边。周羡君打破了沉默,试探道:“穆兄南方哪里人?昨日穆兄的箭法精准狠,秦某很是佩服,师出何人?”
李希言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秦公子,我的箭法一般,只是遇到的是对手而已,在生死一刻人们往往都会爆发异于平常的能力。至于哪里人,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能在这么美丽的地方与秦公子你一起漫步。”
周羡君听出了对方的含糊其辞,也不在意,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是啊,这里真的很美。可惜我只能在这里待上几天。我向往的是你们南方的烟雨蒙蒙,小桥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