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狐疑地眯眼看向上方——那儿没一点月光透下来。
古街远离城市的光污染,且空气质量相对较好,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境况显然不合常理。
忽而,他注意到前方有什么东西,凝神一看,从模糊的方框轮廓中可以辨识出一扇门。
声音似乎正是从门内传来。
若古神的低语,似海妖的歌唱。
墨非无奈地笑笑,唯一的线索指向了门内,即使是陷阱也得进去瞧瞧了。
他在黑暗中谨慎地挪着步子,探知前方土地虚实,以防落入坑中。
走到门前,他握住圆球状金属把手,一种透骨的清凉直入骨髓,不由打了个寒颤。门把手转动,现出里面的世界。
一排壁柜沿墙延伸,绕过一个九十度的折角,占据了两面墙的绝大部分面积。下面书桌贴墙,与壁柜平行展开。一张双人床顶住墙角,一个棕、紫、黄三色条纹的彩色枕头整齐地落在被叠成豆腐状的碎花被上。
这是自己的房间。
过去的房间。
“这是梦?还是说方碑又在作怪?”
墨非打量着室内,疑惑不解。脑海中闪过出去的念头,但没有得到任何反馈。
他回头一看,声音来源又变换到雕花木门之外。
不过这次却愈发清晰,一句句熟悉的话语猛烈地撞击着墨非的心房。
“一天到晚只知道窝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做,有什么用!”
“唠叨!叨唠!就会唠叨!没完没了!你以为自己多勤快?看看家里乱成什么样了!”
“别以为你赚点钱就了不起,这个家都是我在操持!”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每天唠叨个不停,谁能受得了!”
是墨非父母争吵的声音。
而争吵的导火索竟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也许是因为性格本就不和,也许是因为多年来的积怨与不满,小缝一经产生,便迅速成为洪水的倾泻口。
实际上这些年的争吵毫无意义。
也许二人早就该离婚了,但共同的孩子成为了维系他们的的纽带。
也是束紧他们的绳索。
这段关系被束出更严重的裂纹,而绳索被碎裂的边角一点点割伤。
墨非转动把手,走入厅内的世界。
在微弱的灯光下,女人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菜刀,脸上的表情痛苦中带有一丝疯狂。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在前额,略显疲惫的双眼闪烁着泪光。面庞上有岁月留下的痕迹,但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丽。
她双颊微微泛红,大概是因为激动和愤怒。
“你再说一遍!”
她瘦削的身形微微颤抖,菜刀没有指向前方,而是横在了颈上。
面前的男人沉默了片刻,随后终于妥协:“你先把菜刀放下。”
声音中有些沙哑和哭腔。
“是我的错,咱先冷静下来。”他又说了一句。
记忆中的男孩从自己身形中钻出来。他双拳握紧,垂在身体两侧,脸上有着泪痕。
“爸!妈!求你们,别吵了好吗?!”
“滚!”
横起菜刀是母亲做过的最愚蠢的两件事情之一,而这是另一件。
依稀地记得,最后模糊的视野中,母亲身体无力地倒在男人怀里,痛苦地抽泣。
刀被温柔地取下。
不过这刀,好像不小心把绳子划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