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初后来回想,当时,在积水潭的小道上,宁言书是怎么跟她说的?
先前是劝的,她小人之心,还怕他抢了自己的包。
他那天说了好多话,虽然听着刺耳,但真是在劝的。
可她听不进,后来呢?
后来他就放她走了,那时候,他是不是对她怀着一份信任?相信她能看清事情qng的真相?
可惜她没做到,而真正做到问心无愧的那位大夫却被已经成为了一种职业的医闹们围在医院打了一顿。
那是医院,是那位大夫工作了一辈子的地方。
念初翻了个身shn,揪紧厚棉被,外头北风呼呼地吹,她的小床hung也吱吖作响,老虎趴在床hung脚,一只耳朵竖起来听声儿,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放心地看着念初。
念初干脆坐起来,脑子里全都是宁言书最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当时,你应该听我的。”
她把老虎的脑袋往下压了压,自言自语:“他那人,我摸不清。”
一开始在东坡遇见,他投来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轻贱jinjin,后来在酒吧,无缘无故的,他给她挡了一回灾,然后是医院,她以为他那样的人不会关心任何事,可他板着一张脸去向妇人解释,第二天把她从报社拎了过去,和人打了一架,在一颗山楂树下劝说他的老师不要放弃这一切。
对她,应该是责备的,但面上不显,语气也平静,就事论事的态度,不针对她这人。
越是这样就越没法不去想。
念初叹了口气,两手撑着脸,漫漫长夜,她心中有愧,睡不着。
这边有个姑娘为自己的轻率自责不已,那边生活还在继续,人在庸碌之中辗转,靠的是心中的信念才能不倒。
虽然社里没要求,但念初继续跟进这件事,做得很低调,一有空就往医院跑,夫人带着闺女无依无靠的,不知得了谁的提点,申请的不是一般医疗事故鉴定,而是医疗过错鉴定,听着就差俩字,里头的门道却很不不同,前者由省医学会牵头,后者则交由司法鉴定机构,相比之下,后者给出的答案不会被任何因素所更改,更具公信力。
念初想起那天打人拉横幅的几个人,心里很气,有事说事,靠暴力手段和小聪明算什么本事?难道白的就能成黑的?
她现在和妇人说不了几句话,被人看住了,念初心里明白,这是为了分钱。而妇人上了这条船就由不得她了。念初是提着水果去的,走的时候被人堵住路,那几张脸笑着也显狰狞,说话恭敬但听着不是那么个意思:“记者大人,劳您跑这么一趟,但以后就甭费心了,大姐这儿我们照看着,要啥有啥,不缺,您忙您的。”
念初没吭声,越过人走了。
妇人住在积水潭附近非法小旅社里,楼里上上下下都是来治病的病友,看了报纸也都同情qng她,见了念初拉住,说:“姑娘,你就是那位大记者吧?你做了好事啊!你能再写点吗?娘俩太苦了。”
念初躁红了脸,脚不着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