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烛火灭,客舍陷入昏暗。
三壮转过风裳轮椅,道:“回去吧?”
风裳又自己转回轮椅:“不必,应惊鸿身上疑点太多,我便熬个夜守着他,看看他是否果真犯了杀人罪。”
三壮并未有疑,只道了声注意身子,便离开了。
这间客舍的庭院中植了一颗极粗壮的黄桷古树,风裳把轮椅推到古树的粗壮枝干一旁,头轻靠至树干,眼睛便直直望向紧闭的窗户。
夏夜里,尤是树丛旁,蚊蝇尤其多,风裳身上不过许久便被咬了一身包。
她感到极痒,想去挠,但又不愿移开视线,便忍着痒,依旧盯着前方屋门。
士兵有些到了交接时期,换了班,有看到她仍旧未走的,同她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去。
风裳靠着树干,看着看着,便阖了眼。
贞贞,长安蚊蝇比扬州多呢。
月光越过黄桷古树,环着枝干,将斑驳月色倾洒。
屋檐下,有只猫儿轻叫了声,跑开了,瓦砾被其爪子拨落房檐少许,落到了睡着的士兵肩上。
客舍门被吱呀打开,门外,站了一异族女子,淡雅柔美。
“将军。”候在门外的柔然轻叫了声。
应惊鸿瞟了她一眼,接着点点头,没说话。
他越过她,径直向不远处倚靠着黄桷树的女子走去,柔然望着那背影,眸色黯了黯。
前方男子忽而停住了脚步,只是未转过身来,背对着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带了懊恼:“柔然,以后你便跟着我,今日,我险些失了控。”
之后,他说完,便又迈步向前走。
又走了一步,他又停住,再道:“今日,多谢。”
柔然苦笑着,将眼中欲出的泪水眨掉。
他是谢谢她今日劝他来西内苑么?
因为她知道他其实有多想那个人,知道若他自己一个人,是势必不敢来的。若没有一个人随时跟在他身边,提醒着他,他便会情不自禁地对那个人好,对那个叫应尚的女子好。
多可笑啊,将军,于战场上生死不惧的你,竟然会怕自己会在一个人面前失控?
而失控的缘由不过是,怕自己对她好。
今日她不在他身边,他在那位叫应尚的女扮男装的女子面前又做了些什么举动?
真的就一点都无法克制么?一遇到那个人,就想要拼命对她好。
就好像,那是他与生俱来的习惯,无法戒掉。
可是,此刻呢?他不怕应尚醒来发现他其实一直在撒谎?
可应惊鸿显然不去思虑这些,其实,就算柔然在面前,又能怎样?
他想抱抱她,谁也无法阻止。
风裳在梦里梦到了凤承天自宫中酒窖为她酿了梨花春,已过了几载,梨花春开封后极为甘冽清香,他为她斟了酒,她笑得极开心。
她咂咂嘴,有些馋。
凤承天挑挑眉,调侃她:“应尚你果是长安西市屠行圈中养着的某只生物。”
风裳不以为意,张开嘴,饮了。
咦,这酒有些不对味。
她咬了咬,觉着这酒怎还能咬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