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在水上走动。小心翼翼,轻轻巧巧,宛如风平浪静之日水面上的涟漪。
维埃恩俯视着全神贯注的艾尔娜,仿佛成功跳完这首华尔兹已成为她此生的使命,他不禁心生失落。倘若这一切皆是精心算计的表演,那她堪称整个大陆最出色的演员。
确实如此。
与格拉迪斯对视时,比约恩暗自淡淡自嘲,格拉迪斯正与另一舞伴共舞,可目光却只落在他身上。
她是个天真无邪的姑娘。至少表面看来如此。
想到此处,比约恩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在观众最多的舞台上,呈现出最完美的画面,他的这个夏天便能平静度过。那些将刊载于廉价杂志上的刺激性文章,以及那些通过盘问与诋毁他而兴奋不已的好事者的嘴巴,不过是些微不足道、毫无意义之事。
比约恩移开目光,又看向艾尔娜。她依旧未有差错,全身心投入于舞蹈之中。在如此僵硬紧张的状态下仍能这般轻盈移动,似乎是因这女人身材极为娇小。
掠过那身清新玫瑰色的面颊与纤细的脖颈,比约恩的目光在女人方正的锁骨处停留片刻。那皮肤格外白净,仿若瓷器的表面。
比约恩凝视着下方透出的蓝色血管已有一阵子,目光又开始上移。紧致的嘴唇,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双大而清澈的眼睛。
直至舞蹈将近结束,艾尔娜才看向他。我表现如何?你可还好?她的眼神仿佛在这般恳切询问。
比约恩点头示意,脸上重又浮现出轻松清新的微笑。想想格拉迪斯,她那悲痛之情溢于言表,对她撒一次善意的谎言又何妨。
“干得漂亮,哈尔迪小姐。”
舞蹈结束前,比约恩用娴熟的语言在女人耳畔轻声说道。
“奖杯的钱慢慢赔付就行。”
甘愿发此善心。就在那瞬间,艾尔娜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是个笑得如孩子般清澈的女人。那些日子,恰似格拉迪斯那般。
“你莫不是真动了情?”
“绝无可能,若真如此,我定杀了你。这可是坏了规矩!”
顽强追赶的赌徒们的胡言乱语,打破了面向大海的露台的宁静。
比约恩未作回应,坐在椅子上抽着雪茄。宴会厅传来的音乐与笑声,随着夜渐深愈发高亢。
怎般逗弄都没反应,群里的对话便转向了别处。依旧神采飞扬的彼得,正吹嘘着他收到的回绝,只因他送了诸多鲜花与卡片。
“这能算回信?你这就算被拒了?”
伦纳德读了彼得递来的信,咯咯笑了起来。围了一大圈的人群中,那封有问题的信最终传到了比约恩手中。
首先,我要感谢您寄给我的花与信。但只收到无法回报的礼物,实感不适,故而冒昧给您这般回复。
抱歉,与卑尔根先生一同散步或喝茶怕是难以成行。故而期望卑尔根先生珍贵的花朵与信件,能转予其他能与您共行此事的女士。
再次深表感谢与歉意。
比约恩读着这字迹工整的信,很快也爆发出与其他成员相同的笑声。这信仿佛传来那女人的声音。他面色严肃,微微说了几句,缓缓眨动着那胆怯的眼睛。
“莫要笑了,你们这群家伙。起初皆是这般开端。”
回信再度被收回的佩特不屈地叫嚷着。
比约恩将注意力从那毫无意义的喧闹中抽离,面向栏杆那头的大海。这夜并非那般漆黑,正值满月。
“可那个随意插手咱们局里的混球又是何人?”
彼得望着大厅里的情形,脸上皱成一团。正兴高采烈取笑他的那群人,还有比约恩的目光,很快都转向了那个方向。一名年轻男子正在和艾尔娜交谈。
海因茨家的次子。
比约恩认出了他,眼角眯了起来。虽说他名声不佳,但好歹年轻,或许会是比莱曼伯爵更合适的新郎人选。
“觉着委屈就去把赌注拿回来。”
比约恩伴着浓烟说出这话,众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若不是,那就别管了。咱们的赌注是赌注,哈尔迪小姐也得做她的买卖。”
在这句无情的话语之后,比约恩将注意力从格曼大厅的喧闹中移开了。
“那就对了。原谅上帝暂且怀疑您的殿下。”
面对无所谓只抽着雪茄的比约恩,佩特投来诚挚的敬佩目光。
比约恩刚把雪茄扔进烟灰缸,这群对他说三道四的人忽然安静下来。
“咱们谈谈吧,比约恩。”
顺着沉默中传来的不甘之声,比约恩缓缓转过头。格拉迪斯。他的前妻站在那里,瞧那脸色更是满心不甘。
“好,公主。”
比约恩取出一支新雪茄,咬了咬,点点头。
“您说。”
转过头,再度面对大海,比约恩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月光勾勒出的美丽波纹,忽然变得躁动起来。
“很抱歉冒昧请您谈话。”
那些看眼色行事的人纷纷让开,格拉迪斯缓缓走来。她停在比约恩所坐的椅子旁,像个受罚的孩子。
“说正题。”
在诗句结尾点燃雪茄的比约恩,这才正眼看向格拉迪斯。除了些许烦闷,他的脸上难以寻到其他情感。格拉迪斯一脸羞惭,却并未退缩。
“你还打算这般利用她吗?”
“那个姑娘?”
“那个可怜的乡下姑娘,你利用她来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