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切,贴。
在机械移动的艾尔娜指尖,花朵绚烂绽放。今日,依旧明艳动人。望着堆积如山的人造花以及艾尔娜不停忙碌的双手,丽莎的眼神中满是惊慌与惊叹。
艾尔娜却显得格外平静,仿若一切从未发生。
谨遵哈尔迪子爵的指令,在伤口痊愈之前不得外出,她蛰居家中,过着静谧的日子。就连制作花圈的工作,也未曾有半分懈怠。倘若不是偶尔会发呆凝望天空,丽莎或许都会对她心生惧意。
“抱歉,丽莎。让你久等了。”
艾尔娜将最后一朵玫瑰花置入盒中,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其数量竟是上周交货量的三倍之多。
“小姐,您太拼命了。”
丽莎满是忧虑地注视着艾尔娜。尽管被父亲殴打的伤口已然愈合,可由于夜夜辛勤劳作,她的面色反倒比往昔更为憔悴。
“无妨。专注于消遣之事,便不会感到无趣。”
艾尔娜神情木然地笑了笑。
望着姑娘那布满血丝的双眸、苍白的脸颊、扎着辫子的头套以及围裙上的缝线,丽莎神情恍惚地打量着,只得尴尬地笑着,应付着对话。
丽莎抱着硕大的包裹前往了百货公司,卧室瞬间陷入深深的沉寂。艾尔娜收拾好桌子,蜷缩在阳光倾洒的窗边椅子上,俯瞰着花园。浓郁的草木色泽与盛开的夏花,真切地传递出季节的更迭。
再坚持半个月就好。
艾尔娜习惯性地数着与帕维尔约定的日子。可以说,这些数字支撑着她近来的生活。
即便厚着脸皮,她还是接受了帕维尔的援助。即便夜半行事并非淑女之举,但世间总有需要破例之时。这是无情的父亲给予她的人生新训诫。
被受骗的父亲所蒙骗。
回想起这一事实,她不禁怒火中烧。
父亲因巨额投资受骗,家道陡然衰落,竟计划将女儿推入婚姻市场,以图挽救。蛰居家中的这段时日,艾尔娜所洞悉的真相便是如此。倘若早些下定决心,早就该明白这不过是个肤浅的阴谋。
骗子骗了父亲,父亲骗了自己,处于诈骗食物链底端的那个傻子,正是自己。每每想到此处,她便气愤难平,自尊心深受重创,以致难以入眠。忆起曾称自己为得意弟子,对聪慧孙女无比自豪的爷爷,更是如此。
过去天真安逸的艾尔娜·哈尔迪,就此别过。
艾尔娜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奋力站起,回到书桌前坐下。即便决心逃离,但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她仍要尽忠职守地完成任务。哪怕是为了巴登家的名誉。
然而,这里的人难道不知何为拒绝吗?
艾尔娜面露尴尬地看着那堆积如山的信件。已然收到数次拒绝的回复,却依旧我行我素地寄来相同的信件,此种行为着实令人费解。
近期收到的年轻绅士们的信件,大多讲述了赛艇大赛当日举行的夏季庆典派对之事。询问是否愿意在那一天与自己一同乘船欣赏烟花。
丽莎称,在那一日寻不到一同划船之人,对于年轻女士而言,是极大的耻辱。因而建议不应只是拒绝求爱信,可艾尔娜最终还是拒绝了众人的提议。公然与陌生男子在深夜共乘一船,她实难理解大城市的这股狂俗之风。她宁愿沦为令人不耻的女士,也不愿涉足其中。只因没必要让自己去适应这个半月后便会离别的世界。
艾尔娜今日依旧书写了内容相同的回信。比之上次,笔尖更粗,字体更大,拒绝之意也更为坚决。就在艾尔娜刚刚封好最后一封回信之时,丽莎回来了。
“小姐!艾尔娜小姐!小姐!”
丽莎甚至连门都未曾敲,便猛地推开门,急匆匆地冲了进来。
“在什维林宫买,人。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
“冷静些,丽莎。究竟怎么了?”
受到惊吓的艾尔娜赶忙起身,走到丽莎身旁,只见她气喘吁吁,语无伦次,仿佛即将昏厥。
“或许能成,小姐。”
待她的呼吸稍稍平稳,勉强能够接上话语时,丽莎一脸愁苦地望着艾尔娜。
“王后殿下要召见小姐!”
丽莎绝望的呼喊,在寂静的卧室中回荡。
载着两位王子的马车驶出施韦林宫的正门,那是一个阳光璀璨的午后。此行是为了参观外婆家阿尔森公爵的夏季别墅。原本是列昂尼特独自出行,可王后执意让比约恩一同前往。
“好生想想你奶奶有多么疼爱你,比约恩。”
亲自来到大公府邸的她,将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儿子唤至座位旁训诫,热情之至。比约恩勉强接受母亲的强权,只因其颇为反常。
她平日里大体宽容温和,可在某些事情上,却展现出比任何人都要执拗的一面。比约恩从过往的经历中深知,在此种情形下,最佳的处世之道便是“一步到位”。正如母亲所言,阿尔森公爵夫人是无比疼爱大孙子之人,故而忍受此番麻烦也并非不可。虽说如今已证明曾经炽热的爱,亦能化作深深的恨。
“多亏了你,夜晚才不致无趣。”
利奥尼特以一个轻松的玩笑打破了马车中的沉寂。比约恩的脸上,看不出有何特别的烦忧,他笑得那般随意,仿佛在说任我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