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宽恕我的父亲,艾尔娜。”
旁敲侧击许久的布兰达·哈尔迪,直至茶杯中冒出的白色热气消散无踪,才提及正题。那尴尬扯起的嘴角,微微颤抖着,仿若抽搐。
“当时实是被逼至绝境。你知晓,状况本就糟糕。”
布兰达·哈尔迪咽了咽口水,窥视着艾尔娜的脸色。她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一如既往地温柔,反倒令人产生一种奇异的紧张感。
“嗯,诚然,于你而言此乃伤心之事。为何不理解那份心意?但是……”
“茶凉了。”
艾尔娜移开视线看向茶几,低声说道。
布兰达·哈尔迪退缩之时,悄然走近的女仆撤下凉茶,换上新茶。叮当作响的陶瓷声让那令人窒息的寂静更为凸显。
“抱歉,子爵夫人。我失礼了。说些什么,说些什么。”
女仆退下,艾尔娜再度面对布伦达·哈尔迪。虽态度极为谦恭,但要领会其背后之意并非难事。
不想再听了。
布兰达·哈尔迪不由自主地咬紧牙关,却不敢中断这已开始的对话。尽管感到反胃,却再不能如往昔那般轻视下周即将成为施伯林大公妃、这座城市最尊贵妇人的艾尔娜。
挨打后离家出走的乡巴佬,竟成为下一任王子妃归来。
起初这谣言传开时,她还与其他所有雷琴人一般嗤之以鼻。即便那毒蘑菇王子做出疯狂之事,皇室亦不会接纳这桩婚事。因贪得无厌,将结婚之事搞砸,非要将自己的人生也投入火坑。她还曾嘲笑不知天高地厚的艾尔娜,以抚慰即将破产带来的哀伤。
然而怎料。国王欣然应允这桩婚姻。不仅如此,还下达今秋之内举行仪式的命令。仅过两月便筹备王子的婚礼。虽打破了规制与传统,却无人敢反驳。反正这段婚姻本就不可思议地破格,此刻再寻此类规矩亦是可笑。
在哈尔迪一家震惊、茫然之际,婚事依旧有条不紊地推进。
比约恩王子先是将巴登男爵夫人和艾尔娜的住处迁至自己的镇馆。与婚礼相关的一切事务自然都托付给了巴登男爵夫人。
虽说此乃将名义上为艾尔娜父母的他们彻底排除在外的做法,可对方乃是王室。除了忍耐并接受耻辱与愤懑,别无他法。不管怎样,因艾尔娜被选为大公妃,家族才免于破产。婚礼还有一周便要举行。一想到一周后哈尔迪家族将成为王室亲家,便觉原本没有的忍耐也加深了。
“不过,婚礼前还是要与父亲和好,艾尔娜。咱们一同走维珍路,可咱们相处艰难。嗯?”
通过这般那般的闲聊来营造氛围的布兰达·哈尔迪察言观色,悄然提起正题。亦不忘在灿烂的微笑中暗示“你乃瓦尔特·哈迪之女”。
“一同共进晚餐如何?我邀请巴登男爵夫人。”
“当下难以给出确切答复,子爵夫人。”
艾尔娜握着僵硬的双手,缓缓接着说。
“待我查看行程再告知于您。”
指尖开始微微颤抖,所幸表情与声音尚能保持镇定。尽管面露不满之色,哈尔迪子爵夫人还是乖乖接受了。虽数次言明一定要联系她,表现出执着之态。
艾尔娜送至镇馆前为子爵夫人送行。那晚,回想起自己那狼狈倒下时对方轻蔑的眼神,便觉心寒,却不愿让任何无谓的谣言流传。
“我知晓说这些话颇为不自量力且无礼,可子爵夫人不知廉耻啊。”
丽莎盯着哈尔迪街远去的马车,不情愿地说道。艾尔娜面露尴尬,可丽莎决意不更改自己的观点。
“对小姐做出那般事,还不管不顾地求原谅。我不懂。”
“丽莎。”
“您不会轻易原谅的吧?若如此,我连小姐都无法理解。当然,若您不明白,您会爱它。”
丽莎在最后一句时格外用力。
慌张望着的艾尔娜未过多久便露出一丝浅笑。这般羞涩笑着瞬间的姑娘,美得不似这世间之人,令丽莎心动不已。
一生追随并爱着姑娘,在再次见到艾尔娜的日子里,丽莎坚定地下定决心。
本以为如今她要成为大公妃,会将无关紧要的女佣忘却,结果艾尔娜亲自前往哈尔迪家接丽莎。对于被视作受气包、只等被赶出家门的丽莎而言,那日的姑娘仿若一道救赎之光。
“是我让您辛苦了吧?”
丽莎因不知如何回答而犹豫不决,艾尔娜轻抚她的脸颊,她的手甚是温暖。
“抱歉,丽莎。”
那淡淡道歉之语,最终令丽莎落泪。
那日,丽莎在一个比自己小的姑娘怀中大哭一场。虽知自己出丑,可哭声却未止住。艾尔娜一言不发,只是轻拍丽莎颤抖的后背,给予她安慰。
一生追随、爱着姑娘,还要守护着她。
丽莎再次坚定这悲壮的决心,跟在艾尔娜身后。从被人瞧不起的乡巴佬,到小姐的女佣,再到如今侍奉大公妃,责任着实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