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内阁,拐进宫墙夹道。
那个小吏左顾右盼,瞧见前后无人,遂偷偷打开奏疏,猛地吓得他身子哆嗦双手一抖,折子应声掉在地上。
只见上面通篇一手漂亮的台阁体,写满了整本折子。
【臣、弹劾钦差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
其以怀邪之志,自缘进用以后,专事从谀导非,罔知国计,只顾家肥。不为皇上持筹,专为奸商蒙蔽。
或游衍驰驱,或声色货利,凡可以蛊惑圣心者无所不至。
由是近廿年间,陛下圣德为甄家所累多矣!
况复怙宠恃恩,愈肆无忌。
乃于去年又导皇上六幸金陵,再幸苏扬等处。
地以渐久,游乐无节。
轻亵皇上,流闻四方,惊骇人听。
臣杨璁欲指名论奏,犹恐传言未真。】
在这个冷风习习寒意盎然的日子。
突如其来的一纸奏章。
宛如天雷般炸响,震惊了整座神京城,引起轩然大波。
这纸奏疏惊得都察院左都御史称病不起,右都御史吃坏了肚子。
大家都是文人,何苦来为难都察院?
所有御史皆对上奏者恨得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就你能?合着整个都察院都瞎了呗?
可他们却连压下弹章的念头都不敢。
主要是。
这个杨璁大有来头,乃内阁首辅商时得意门生。
……
距神京十里地的南郊,石村。
此处是陆思齐早年间,以麾下亲兵名义盘下的庄田。
权当是狡兔三窟,为陆家留下的后手之一。
睡了一觉的陆辞,神清气爽。
他在慢慢习惯古代的生活,但多年来的早起锻炼,却也不会落下。
做完成晨操锻炼,洗漱毕,嘴里咬着陆炮采买的馒头,举步往正堂走去。
“宋忠还没有回来?”
“回小爷,还没。不过陆酒他们昨晚抓了十一人。”
“可有查清对方是不是东厂的番子?”
亦步亦趋的陆炮,闻言,嘬了嘬牙花子。
“小爷,这事有点难办,对方嚷着说是金陵薛家子,又是在内务府暂领帑银的皇商。”
“可陆酒眼下正头痛,他担心一刀杀了他们脏地方。于是让人在外面的山林深处挖了十几个坑,盘算着活埋了。”
陆辞听得脚步一顿,驻下足来,将嘴里的馒头取下。
“陆酒抓的人是金陵皇商的薛家?领头人是薛蝌还是薛蟠?”
陆炮眨了眨眼,诧异道:“小爷,你忘了?”
“薛蝌他家的商行经常出入塞外,多亏了咱们庇护,我们这些人都认识他呀。”
陆辞拍了拍脑袋,笑道:“昨儿这里被敲了一棍,把这事给忘了。”
陆炮的脸上现出关切之意,见小爷朝自己摆手示意无事,因说道:“听陆酒提了一嘴,那个大胖子学名叫薛蟠。”
陆辞那双星眸微微眯了起来,思忖一会儿,问道:“薛蟠可有见过陆酒的真容?”
“没有,昨晚对方在山林撒尿,撞上陆酒蒙面带人搜山,十几人全被他们敲晕,然后蒙眼绑了回来。”
陆辞听完,咬了一大口馒头,嚼后咽了下去,招手示意陆炮俯耳过来。
陆炮听着听着,脸色随即变得兴奋起来。
“好的,我这就去找宋忠,让他安排一下。”
“等等,回来。”
陆辞抬手拦下陆炮。
“昨晚的书信可有传往扬州了?”
“回小爷,已经由海东青绑着飞鸽去了,若途中没有耽搁,回信当在数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