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绿堂外围。
贾琏、贾环、贾琮和贾兰等,都随着大老爷和老爷入内。
其余东、西两府不受宠的直系以及偏支子弟,只能排排站在丛绿堂外面,翘首望着丛绿堂正门。
他们盘算着,但凡老爷有令,他们就会第一时间冲进去,擒拿贼人。
好替宝玉和老太太出口恶气。
薛蟠挤在人群中左盼右瞧,发现没有蓉、蔷二人的身影。
一时间索然无味,回头就想抬脚离开这边。
才刚走十余步,就发现数十个提刀执弩的强人,骤然间出现。
薛蟠刚想大声呼喊,让大家伙赶紧跑路……
却被一支泛着寒光的弩矢直指眉心,那个目光充满杀气的汉子,将食指放在嘴前,做了个闭口的动作。
其他强人掠过吓傻了的薛蟠,悄无声息地朝那群背向这里的贾家子弟扑去。
薛蟠哆嗦着身子,膝盖一软跪在草皮上,双手合什高高举过头顶。
以嘴形无声念了一句:爷爷饶命,我不是贾家人。
随后伏地拜了下去。
没几下工夫。
那些贾家子弟便被这群猛人捂住嘴巴,依次放倒,又被人拿绳索捆绑起来。
做完这一切,十几个贾家哥儿,竟没有一人来得及发出声响。
季进满意地颔了颔首,陡然间,他发现自己的裤脚被什么东西拉扯着,俯首一看。
却是那个胖子不知何时跪到自己的脚下,小胖手晃拉着自己的裤脚。
胖子仰着脑袋,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求饶道:“好汉饶命,我非神京贾家人,而是金陵薛家人。”
恰在此时,陆炮和陆酒带人赶来,后者单手拖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婆子。
薛蟠瞧见是熟人,神色就是大喜。
刚要出声,却看见那位嬷嬷的十指中心,鲜血淋漓,瞧见这一惨状,他顿时熄了打招呼的念头,将脑袋伏在地上。
季进看了一眼地上昏厥过去的婆子,朝陆酒投去疑惑的目光,
后者朝他解释道:“那个丫鬟醒了,她供出,是此人诓骗她去的那间小院,随后她就被人从后背打晕。”
“这个老婆子已经招供,是受贾珍身边人秦磊的指使。”
陆炮捏着下巴,“这计谋虽说卑鄙,但贾珍未免过于想当然了,此罪行,经不住查证。”
季进沉思片刻,只见他的眉头一挑,“不,贾珍想要的,不是治小陆大人的罪,他是想让史老太君,恶心咱们的小陆大人。”
陆炮和陆酒恍然大悟,这几日他们对贾家也是了解颇深,他们由贾宝玉的身上,参透了季进的话。
贾珍就是害怕小爷和老太太的身份,才会想出此等恶心人的计谋。
“依照此人的口供,先将所有参与谋划的人,全都抓起来。至于贾珍,由小爷处置。”
随着陆酒一声令下,陆炮开始在宁国府抓人。
前者拿出竹哨轻轻吹了两长,随后,和季进提刀侍立在外面。
……
丛绿堂里面。
陆辞第一时间听见那两记哨声,情知是陆炮他们,已然控制整个宁国府。
且说贾政那边,进门后的他却是惶恐加羞愧。
莫讲是王夫人,就连自己这位老爷在陆辞面前,都得小心奕奕。
众女眷瞧见老爷和大老爷进来后,都纷纷离开椅子起身相迎。
一时间,倒也没人留意到外间的动静。
贾赦和贾政顾不上邢、王夫人的问安,兄弟二人朝贾母规矩请安。
一时礼毕,厅堂里再次变得沉默。
陆辞的目光并没有去看贾赦和贾政,而是故作惊讶道:“这个地方,真不允许男人进来?”
王熙凤一开始非常惊讶,眼前这个哥儿生得漂亮,和贾琏那种俊美又是不同。
虽说他的衣裳沾染了一丝血液,瞧着恐怖,恰又不会让人瞧着过于脂粉气。
而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英挺气息。
这会子闻陆辞所言,她先是瞥了一眼老太太和两位老爷。
瞧见大老爷和老太太都现出不快之色。
思忖之下,王熙凤迈着莲步来到陆辞身前,不自觉挺了挺身子,不悦道:
“这里是我贾家后花院,自是无外男擅闯,你家里人,难道没有教你礼仪吗?”
陆辞耳听暗讽他无家教之言,他的星眸闪过一丝不悦,淡淡地瞥向说话之人。
王熙凤见对方似乎被自己拿捏住痛脚。
瞧见对方蹙眉的模样,她暗自闪过一抹快意,不过,她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
“兴许你是哪家亲朋的哥儿,你打哪儿来的便从哪儿回罢。”
“今儿老祖宗高乐,不与你计较,你且道个恼,速速离开要紧。”
说罢,王熙凤察觉身后被人轻轻扯了扯裙摆。她偏头一看,发现是平儿那个骚蹄子。
她刚想回头啐骂,却发现对方使劲朝自己打眼色。
王熙凤蓦地发现,自己似乎忘了袭人那个事情。
瞧瞧自己帮他说了什么玩意,徒惹宝玉伤心。
王熙凤光滑的背脊一凉,她赶紧快步回到贾母近前,转而朝宝玉陪起笑脸,搀回失言。
“方才呀,嫂子我被两个小厮唬了一跳,竟忘了袭人那等恶事,这事呀,还得请老太太拿个主意。”
陆辞嘴角上扬,单手指向贾宝玉:“原来他是男的啊?”
“先前我进来时,他已经在此处,方才我在想,为何他能与众不同?”
听见这番话头,有人已经暗自发笑,这人莫不是傻子,竟拿自己和二爷相比?
而有些聪明人,却是沉默着等待,譬如李纨她们,情知对方还有下文。
陆辞似乎想透了什么,只见他眉头一舒,笑道:“我知道了,老太太偏心眼,她只喜欢孙女,于是便把这个男子,权当女儿身来养。”
声落,贾母轻轻拍打在宝玉背上的手,一时间悬停在半空。
王夫人的眉头微微蹙起,随后目光一凝,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王熙凤那还忍得了,气得她浑身发颤,再次疾步来到陆辞近前。
浑然不觉被眼前的登徒子占了大便宜。
“你所说的,是府里宝玉宝二爷,他是太太和老爷的儿子,又是老太太的孙儿,自是不能与旁人一概而论。”
陆辞收回落在王熙凤层峦叠嶂似高峰般的目光,转而落在贾宝玉身上。
倏地厉声道:“可笑之极!”
“你贾家虽不是书香继世之家,却也是军功起家的勋贵之门。”
“先不说你们不是宁国府的主人,而他这个男子,却轻易闯进宁国府后院,又堂而皇之混在女眷堆里。”
“落在你们嘴里,却是与众不同?”
“堂堂荣国公贾代善之后,对着旁人开口闭口礼规在先,对自己人却闭眼视而不见。”
“难不成,这贾宝玉还是个三岁娃娃,东西吃多了,他长得比同龄人快,一不小心长个了不成?”
“贾代善,得亏是不在了。他要是还在,还不得活活被你们给羞死。”
话音落下,丛绿堂的气压瞬间凝固,死气一般沉寂。
就连细微的气息声都停滞起来。
王夫人、王熙凤瞪圆双眼,呼吸一滞随后急促喘着粗气。
他……他…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当着老太太的脸面,开口闭口,左一句右一句不离国公爷名讳。
要知道,多少年了,从来没人敢叫国公爷的名讳。
就连老太太,都不敢轻易念出那三个字。
耻辱!!!
王氏姑侄,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也无可奈何。
她们皆是被那三个字生生给堵死。
对方都把国公爷的名字给搬了出来。
她们再多说半句话,恐有不敬祖宗嫌隙。
邢夫人和尤氏、李纨都张大了嘴巴,瞳孔皆都猛地收缩起来。
她们失神地望着那个负手而立,竟然敢当着老太太的脸面,说出国公爷名讳的小伙子。
他…莫不是,在打老太太脸面之嫌?
小一辈的贾琏、贾琮和贾环他们,既是畏惧又有点艳羡地看着陆辞。
贾赦并不觉得,陆辞是在打他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