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些天，沉霜雪都闷在峰峦之殿中。

中洲上有一条长河名为思量河，多条河道并流，春汛多发。

在河之下游，一片广阔的地方囊括五城，近日涝灾齐发。

此镖押送的，正是救济涝灾城民的银钱和物资。

队伍浩浩荡荡，犹如长龙，有百余位身经百战之好手护送，一路向南，少有停歇。

沉霜雪半躺在锦椅上，扶额沉思。

此行实属不义，务必要在得手、骗过鹿面尊者之后，将物资银钱送回去，或者直接送到受灾地。

大殿的光芒暗了暗，墨相逢走了进来。

她看了一眼那道颀长的身影，眸光沉了下去。以往她独自行动，没人监视，也好独自将恶果补救回来，现在，却还得想办法瞒过这个人。

鹿面尊者打得一手好牌，着实给她增添了不少难度。

“五月十四了。今夜便得出发。”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

“知道了。”她将一颗绿葡萄投入口中。

*

夜晚，明月高悬。

中洲偏南某地荒林之中，遍生高大的树木，瞧上去皆是有百余岁。越往高处，树木便生长得越稀稀落落，视野也就越开阔。

清风袭来，惊扰了林叶，发出簌簌的单调响声。

晴朗的夜空中，只飘着一缕缕狭长泛白的云絮，偶尔会飘到圆月之前，遮挡了些许月辉。

在一片山崖上，一株高树往旁侧生长出来一道孤零零的斜枝，树枝上有两道细小的身影，一立一坐，恰好融于自然之中，俨然一幅静美的画。

坐着的，是沉霜雪，她一张小脸惬意地仰着，泛着月的浅浅光华，深吸一口夜晚清凉的风，吊着的双腿轻轻晃悠，裙边随风曳动。

而在她身侧板正直立，抱着剑的，便是墨相逢。

两人无言，共同眺望着山崖下那片城市。

那里与此处的漆黑静谧全然不同，红色的灯笼连成一条条交错纵横的线，把城市交错复杂的道路都绘了出来，万家灯火灿如繁星，还隐约能听到热闹集市里传来的声音。

“我们明日就要下城了。到时候，那些人会从城中经过，再出城进入荒草丛，便可趁机下手。”墨相逢启唇道。

他的声音又沉又冷，飘散在夜风中。

此情此景配上这声音，甚至冷得让沉霜雪打了个小寒颤。

“明日不下城。”她拒绝道。

墨相逢果然气急，厉声喝道：“为何抗命？难道你还想受罚！鹿面尊者说明日亥时，务必——”

她唇角微勾，露出得逞一笑，“逗你的，我说的是，现在就下到城里。”

话毕，她纤足轻轻一点树干，踏着山崖下的树叶一路向城边掠了过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声嘟囔一句“真搞不懂你这性子”，亦飞身跟了下去。

那树斜生出的枝丫动了动，除此之外，没有惊动月，也没有惊动夜晚。

夜空下的城里，有一座旧院大宅。

宅院里有一片广阔的荷塘，曲折游廊连着池心的一坐亭子，此刻，亭子里多了两个人。

这是鹿面尊者指定的歇脚地，他们坐在两个白石矮凳上，中间有个圆桌，桌上一应菜蔬瓜果齐全，旁边还放着几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