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帝家的奇怪兄妹在黄潮浅滩的大石头上待了大半夜,直到天亮才恋恋不舍告辞离开,大半夜的时光,戚晓风都是待在一边当个陪衬,在他们谈天说地时独自望着远处依稀的晨光,不知在想什么。其实走到这一步,连他自己也质疑当初的选择是不是对的,沦落到此镜,和最初逃离祠堂的初衷已经相去甚远。
在凡间村落的日子,戚晓风曾无数次想象自己将亲爹扒皮饮血为母亲报仇,逃离那里的初衷也只是基于这个夙愿,而现在,已经离开这么久,别说报仇,就是亲爹身上的一根毛都没有见到,反倒惹了青丘这样难缠的仇家。
其实这对狐狸兄妹并不讨厌,戚晓风坐在大石头上听他们眉飞色舞谈论近几千年四海八荒天宫仙地的诸多趣事,甚至觉得这俩狐狸挺好玩的,但免不了还是有些厌恶,归根结底,他无法原谅从未谋面的亲生父亲。
他看着那对兄妹毫无压力地谈天说地,不自觉总会猜想当年他亲爹那只薄情的公狐狸要是没有抛弃他老娘,他现在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一路走来,这青丘不同于其他仙地,熙攘又充满人间烟火的生机,打从心底来说,戚晓风喜欢这里,然而,又厌恶那些让他想起薄情父亲的狐狸。
他仇恨狐狸,仇恨自己身上的半狐之血,这仇恨自他降生那天起,就缠绕骨髓,和血肉生长在一起,他想他终是无法原谅父亲,不管是那只公狐狸,还是凡间村落里那个姓戚的老不死。
戚晓风坐在巨石边缘听风的时候,有人在他身边坐下来,趋近清晨月光清朗,和男人身上的白袍差不多是一样的颜色,回头那俩兄妹喝得半醉,不知什么时候已显了本身,四爪舒展窝在大石头的一侧,互相依靠着,十八条蓬松的尾巴在风中交缠摆动。
半耳白狐除了耳朵尖俏丽的红色,还有个醒目的区别就是身形小巧轻盈,她哥哥虽然也是俊俏的狐狸,但大抵因为是公的,所以骨骼略显粗壮些,白色皮毛下可以窥见微微隆起的肌肉和隐约的线条,而且体格和半耳白狐相比,也更显硕大些。
白色的公狐曲着身体,将半耳白狐笼在身前,用并不厚实的身体抵挡大半夜风,而那半耳白狐则枕着兄长的皮毛酣睡,偶尔被昆虫惊扰,会睁开眼舔舔兄长的鼻尖。
大抵这就是所谓的亲情和家人了吧……
戚晓风看着两只白狐相簇而眠,心中孤苦的感觉又浓了一分,白袍男人只将酒递过来,坐在他旁边,眺望着黄潮尽头已泛起晨光的天际,目光毫无焦点。
那只青鸟就在他手里卧着,脑袋藏在翅膀里早睡熟了,应龙神君刚刚尝试过将它放在衣襟或是肩上,只是两爪刚触碰衣料的瞬间,又会骤然惊醒。
这鸟今晚不知是醉是困,刚连直线也飞不了,展着翅膀在空中兜圈,会突然一头栽进潮水,潮水打着卷儿拍翻了扑腾的青鸟,连应龙神君也惊的失了颜色,好在最终是捞起来了,青鸟颤着一身滴水的羽毛浑身哆嗦,应龙神君用宽大的袖摆擦了擦,还是没擦干净,怕鸟儿被冻死,干脆直接塞进衣服里,用自己的体温贴胸膛暖着。半耳白狐因此借着酒意吃了好一阵飞醋,最终也是没抵过酒醉的煎熬,还是和她哥哥窝在一起睡了。而青鸟在应龙神君怀里暖干了身子,又粘着神君玩了一会儿,也静静卧在神君的手掌里。
“收我为徒,你图什么?”在这静默里戚晓风还是决定先开口,“我去过不少地方,也算有点阅历,不管是人还是神仙,不会毫无理由去做一件事情,你告诉我答案的话,也许我会答应你。”
“答案真有这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