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从人群中挤过来，扑倒在小金龙身上，抚着小金龙的犄角和须子，涕泗横流痛哭失声。

大概是为下界方便，轩脱去了锦缎龙袍，寒少宇还记得当年他在神殿见到他这个儿子时，他身上的袍子是多么光鲜夺目，那时候就听说那件袍子华贵得很，是嫘祖飞升后花费四百年时间养成的天蚕吐丝织就，又动用了二十名天宫织女，花了数月工夫手工绣成。当时那件袍子光彩照人在日光下晃的他睁不开眼，而今轩换了凡人装束，虽然外貌衰老胡子一把，早没了当年星眉朗目的样子，但大抵是穿的不那么光鲜晃眼了，寒少宇倒觉得轩这样的装束才顺眼些。

“父君……父君你为何杀我孙儿……”

不知为何，小东西握着自己的手松了，又变成抓着他的袖子，寒少宇对这突然的改变无所适从，微微侧头去看他，却见他盯着轩若有所思。轩趴在小金龙身上哭得他心烦意乱，如果不是考虑到他天君颜面，寒少宇真的很想把这个不成气候的儿子动手修理一番，他以为自己多大了？还是那条趴在自己背上晒太阳的小龙？亦或是应龙神殿中抱着自己脖子撒娇的小孩子？

“天君还是以大局为重……”寒少宇冷声道，“华彬毒害扣押青丘两位殿下，发兵围攻轩辕神殿，欺父灭祖，罪无可赦，按天规戒律，应是牵连之责，本君今日只杀他一个，没有牵扯家人已是法外开恩……但这本应是你天君该做的，论公，你不感激我替你平复叛乱，论私，你不感激我替你清理门户，你我父子这么多年未见，你见父君第一面不问安行礼，却反问我为何杀你孙儿，叫你声天君是给你面子，若不是看在君上面上，我现在就动手抽死你这不孝子……”

轩抹着眼泪还想替华彬辩驳，寒少宇见状抽了凤熙的马鞭一鞭抡上，轩躲了下，那鞭抽在小金龙的尸身皮开肉绽，轩哭得更加厉害，十分委屈看着他，看那模样根本不清楚自己错在何处，寒少宇好奇这些年他这个天君是怎么当的。华彬叛乱率众围攻轩辕神殿是大事，轩贵为天君，众人面前应以大局为重，他怎能顾及私人感情，因小失大，今日的事传扬出去，莫不是让这四海八荒的神族笑话！

挥手再抡鞭要抽，却被人拦腰抱了，回头一瞥小东西死死抱着他直摇头，看来并不喜欢他发飙抽人的样子，凤熙趁机夺了他手里的鞭子，走到轩背后踹踹他的脚。

“表叔奉劝你跪好一点……”凤熙对轩小声道，“你老……老爹正在气头上，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最好收敛一点别顶撞他，回头他把你抽死了别怪表叔没提醒你……”

凤熙说“老爹”俩字差点咬了舌头，寒少宇也懒得搭理他，讨厌的表弟爱管闲事，真要把舌头咬下来也是自讨苦吃。不过轩倒是听凤熙的话，收拢腿跪得笔直，只是还是抚着小金龙冷掉的尸体十分伤痛。小东西撒了手，有些得意望着他，以前他是青鸟的时候倒是聒噪，现在化人形却话不多，寒少宇看着他莫名其妙气就消了，瞪凤熙一眼老凤凰咳嗽两声，摸着鼻子躲的远了些，嘴上仍不讨饶。

“表兄，你再瞪我也要说的……”凤熙开口，“你这脾气这么些年一点儿改变也没有，世界如此美妙，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而且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懒得说你什么，你现在有美人在旁，形象的问题还是要顾及一下的……”

这都今天第几回了，这老鸟儿是奚落他上瘾还是怎么回事儿，寒少宇虽然心里不痛快，还是收了脾气到一边儿站着，背对那不成器的儿子眼不见心不烦。

“你……”这心倒是真不烦了，但面对小东西又不知如何开口，僵了蛮久，终于憋出话来，“你叫什么名字？”

“青……”

小东西刚要答，轩辕神殿的天官却在这时候喊起来，“轩辕帝君到……”

寒少宇蹙眉，这天上的天官和凡间的太监还真有一拼，都是声音尖锐魔音穿耳，不男不女也就算了，怎么通报个事情都习惯尾音拖得这么长生怕谁不知道。

不过让他头疼的还是要面对轩辕帝君，自从女魃的事情之后，他心里有不痛快，虽然并未对君上有所指责，但每每想起，还是觉得君上在那件事情的处置上有失公允，两千余年来，君上不止一次去过南郊去过应龙神殿，他不是游历在外不在殿中，就是借口游历让寒啸天推脱，他清楚君上是想重修君臣关系，君上的书信中不止一次怀恋他还是公孙轩辕的时候，他说他怀恋那时不分上下大家一张桌子喝酒吃饭的情景，他还是希望能回到那时，只是寒少宇知道，君臣有别，从他统一华夏诸部，坐拥成帝，一切都回不去了。

“以后再告诉你……”

小东西笑着回了他一句跪下来，寒少宇转身，轩辕神殿前的将士已经跪倒一片。

“臣下寒少宇，拜见君上。”

他单膝跪地，并未抬头去看帝君的表情，但他能够感觉到帝君走近，帝君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他依旧没有抬头，久到快要忘记时间的时候，寒少宇听到帝君微微叹了口气，“黄龙，你我之间，何必如此……”

“您是君上，我是臣下，君臣之礼还是要的。”寒少宇起身答，“华彬的罪行百花仙子和文成都可以证明，臣下惩戒，一时失手，君上如要怪罪烦请全算在寒少宇一人头上，不干其他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