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秦昊罡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旁边的监视仪器上,心跳脉搏有规律地跳动着。
不多时,秦昊罡的电话响起,他赶忙走到门外接听。不一会儿,他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女儿,位置查到了,就在上京近郊。你明日乘飞机过去,萧公子会与你一同前往,先把守儿接出来,送往医院救治。其余之事,有他担保,定会妥善处理善后!”
“这萧公子果真言出必行,我看他办事可靠,不过片刻工夫,就将事情处理得有条不紊,女儿,要不,明日我陪你一同前往?”陈慧娟喜笑颜开地说道。
“慧娟,你怎能把军部重地当作观光胜地呢?想去便去?能让可儿亲自去接守儿,这可是军部给予上京萧家的无上殊荣,我们秦家要识趣,切不可给他们萧家添乱。”秦远城一脸严肃地说道。
“所言甚是,你爸说得在理,可儿,我这就回去为你整理好行装,明日就静候你的佳音!”陈慧娟笑容满面地说道。
“可儿,你跟你妈一起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等着你把你弟弟接回来!”秦远城脸上洋溢着慈爱之情,低声说道。
“不!”秦可摇了摇头,“你跟妈先回去吧,我想留下来陪陪爷爷!”
秦可说完,径自在爷爷跟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似乎根本就没有预留给他们讨论的余地。
秦远城只能默默的摇了摇头,一手揽着陈慧娟,两人一起走出了病房。
秦可看着两人离开病房,看着房门渐渐合上,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更是如同乱麻。
她回忆起爷爷当时在酒店里,意气风发的要将她许配给闵墨,那时候的她,又羞又急,只觉得爷爷就是心血来潮,可是又拿那整天异想天开的爷爷毫无办法。
紧接着,随着两人日益频繁地接触,他们逐渐熟悉彼此,相互了解。她目睹过他面对钱家欺凌买药的老太太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出手相助;也见识到钱博设计欺骗秦守的资金时,他义正词严的奋起出击,铲奸除恶;更令人惊讶是当她的公司遭受空头袭击之际,他竟然能够慷慨解囊,提供巨额资金,使得她的公司渡过难关。
这一桩桩,一件件事件无不让她深切感受到,这个男孩的正直善良,坦诚直率和情深意重!于是,她逐步改变了对这位出身卑微的男孩的看法,不仅开始对其另眼相待,还心生好奇,产生依赖。每当她面临困境,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便是他。她实在难以想象,在他如此年轻的外表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源源不断、无穷无尽的力量?
然而此刻,横亘于她面前的最大谜题、最大阻碍竟然变成了他!为了拯救弟弟,她不得不做出承诺,但同时也深知这一承诺背后意味着什么——那将是伴随其一生的抉择。她根本无法想象以后该如何面对这个承诺,她现在唯一清楚明白的便是,自己已无路可退。
而如今,能洞悉并解开她心结之人,唯有她那最为敬爱的爷爷。她多想能够跟他爷爷好好聊聊,以爷爷的睿智!必定能轻而易举地帮她化解心结。就像孩童时候一样,只要无所不能的爷爷守在身边,她便可以无忧无虑的过着没心没肺的生活。
可是,现在她的爷爷静静的躺在床上,现在唯一能够跟她交流的,只有床头那部运行平稳的监视仪器。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把头埋在爷爷的臂弯里,她想象着自己回到小时候,爷爷会一脸慈爱的抚摸着依偎在他臂弯里的小脑袋,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时候,只听见窗外一声轻微的声响,秦可回头望去,却是闵墨站在窗前,正用关切的眼神,默默的看着她。
她满脸惊愕地望着闵墨,嘴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而闵墨则轻声回应道:“我听闻爷爷生病了,心中焦急万分,所以特意前来探望一下你。”他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强烈的渴望与不安,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向秦可倾诉。
当闵墨看到秦可那苍白如纸的脸色以及明显消瘦许多的身躯时,内心不禁涌起一阵酸楚。尤其是当他注意到秦可眼中流露出的无助与哀伤时,更是心生怜悯之情,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出脚步的一刹那,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眼前这一切还不都是因自己而起,如果此时贸然上前,她是否会拒绝,是否会给她带来更多的伤害呢?
思及此处,闵墨停下了脚步,双脚像被钉住一般无法动弹。他只能呆呆地站在窗前,身体微微颤抖着,显得极为局促不安。面对这样的局面,他感到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听到闵墨的话,秦可轻轻叹息一声,语气冰冷地说道:“事到如今,你再来找我,又能有何意义?”
其实,就在刚才,当她处于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刻,也曾渴望过能够依偎在闵墨的身边,静静的依靠他那宽阔坚实的肩膀。但此刻真的见到了他,却发现彼此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遥远,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两人再也无法回到从前。
“可儿,我可以解释,事情并非你所想象那样!”闵墨急切的说道,眼眶已经开始红润,一直压抑在内心的情感,似乎随时就要喷涌而出。
“你觉得我该如何想象呢?”秦可依旧面沉似水,淡淡的说道,那平淡的话音,冰冷如斯,仿佛落地就会摔成遍是尖角的碎片一般。
“可儿,那天,显然是有人精心设局,我们是被人下药陷害的,我现在正在调查,这背后一定是有人在搞鬼,一定有着阴谋!”闵墨急切的说道,他很懊恼,平时似乎总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可是此刻在他日思夜想的可儿面前,最是需要能够展现条理,解释清楚的时刻,他却发现自己笨嘴拙舌,总是词不达意。
也许是他太过于在乎可儿的感受,她的一怒一颦,都会令他一溃千里,丢盔弃甲。在她的面前,他似乎已经无力去做任何辩解,她的面容虽然憔悴,却依然清纯圣洁,清丽脱俗,这令他顿觉自惭形秽,无颜以对。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连自己听了都心生厌恶。他深知这些言辞空洞无物,毫无说服力可言。然而,除了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其实就在那些话语从他嘴边滑落的一刹那,他便已心知肚明——自己早已输得一败涂地,恐怕再难有东山再起之日。于是,对自我的厌弃之情愈发强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闵先生,”秦可淡淡的说道,那声音,清冷的就像来自遥远的极寒之地:“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我也相信,你的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不过,不管未来真相如何,都将与我再无关联,你我,都将会是普通路人,我祝你终能厘清真相,澄清自己,只是,麻烦闵先生以后请叫我秦小姐,你我今后,鸾凤分飞,各自安好!”
说完,秦可便不再理会闵墨,重新将目光投向病床上的爷爷。
那一句闵先生,已经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闵墨的胸口,令他一时间,无法呼吸,随后那句秦小姐,更令他如同五雷轰顶,顿时头晕目眩,差点无法站立,他回想起,那天秦可让她称呼她“可儿”的那一刻,他的心情,如同飞鸟一般轻盈的翱翔,然而现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他心爱的可儿,如今已变回了秦小姐。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罪有应得,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刻来临的时候,居然如此凌厉,如此绝情,如此血腥,令他无法招架,无所适从,无处藏身,他只觉得自己一时间心如死灰,所有的念想,所有的憧憬,所有的期许,一时间都荡然无存,灰飞烟灭,他的世界依然空空荡荡,只剩他自己孤独一人。
他看着秦可冷漠的转过头去,眼睛里不剩下一丝柔情,他觉得他的人生,也在此刻落幕了,他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于是张开口,喉结涌动了一下,却发现,喉咙干涩如斯,如同破钹,居然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依然不舍离去,呆呆的站了一会,那背对着他的柔弱身影,终究没有再次回头,他最终觉得再呆下去也是无趣,于是只得暗淡离去。
此刻的秦可则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床单,她双手紧紧相扣,使劲的相互掐着,直至出现血痕,只有这样,她才能勉强控住自己,让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做出决定,她害怕自己会把持不住,她怕自己随时都会崩溃,她害怕自己,她知道只要闵墨再呆多一秒,她就会义无反顾的抛去一切,转头跟他而去。
然而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她深知自己别无选择。她的弟弟至今生死未卜,等着她去救赎!她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既然是自己做出的抉择,那就必须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亲自兑现自己许下的承诺。
就这样,她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床单。可是,她眼神空洞,毫无神采,此刻她的全部感知,都放在他身后那个肝肠寸断,悲痛欲绝的男人身上,她听到他的呼吸在微弱的颤抖;他听到他的脚步在犹豫着想要挪动,却又不敢向前;她甚至听到他的喉结在痛苦的涌动,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为一声哽咽;她听到他张开干涸的嗓子,颤抖的双唇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终于,当她听到最后一丝声响后,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下来了,只剩下一片死寂与沉默。这一刻,她内心深处最后一道防线被彻底击溃,所有的情感如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让泪水肆意地流淌。
泪眼朦胧中,她不禁想问:她的青春为何如此短暂,明明还没开始,却已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