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佟勘隐挑衅的话术越来越娴熟，商修生也无法分辨到底是战局所致还是贪毒作祟，只能一边躲避蛊虫的攻击一边向记忆中的空地狂奔，不时扫一眼天上的星子。

躲过一只蜜蜂样蛊虫的尾针，商修生眼前终于出现了展开的平地。

他两手交叉各掐一诀，几条『血玉龙』这时才飞出衣袍，向身后的佟勘隐袭去。

佟勘隐大手一挥，几只『鳞翅蝶』排众而出各自阻拦一条『血玉龙』，将商修生的身影完全展示在主人面前。

地上数根金色蚕丝钻出落叶与土层，拽住佟勘隐的脚踝不肯松动。

“你竟然还有『蚕祖』的存货！”佟勘隐显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离开蛊虫的座椅旋身上行，意欲绞断金色的蚕丝。

终于得手的商修生并未松懈：“这只是个开端而已。”

佟勘隐全身脱离蛊虫座椅的一瞬，虫群中几只大而美丽的蛊虫同时被一道从天而降的浅碧光束命中大脑，纷纷循着商修生的方向而去。

佟勘隐清醒了一点，面对亲手调教的大规模蛊虫被商修生一锅端走，才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中了这个家伙的计。

“下次别把蛊母弄得这么漂亮了，这不是插标卖首吗。”商修生靠近被蚕丝裹成茧的佟勘隐，一把抢走其人的匕首，“说错了，下辈子小心点。”

佟勘隐虽动弹不得，却还是看着商修生哈哈大笑起来：“修生少爷真的以为结束了吗？三当家的真正手段，你还没见识过吧？”

商修生忽略了他的挑衅，拽过其人的头发便要挥刀切进脖颈。

一条形似蜈蚣却有着更细长对足的蛊虫顺着商修生拖地的大氅爬上了他的后背，把前端步足化成的毒牙刺进了少年的后颈。

这一切与商修生切割佟勘隐动脉的动作同时发生，最终导致了少年的一刀刺偏。

看着商修生歪倒在自己身边，佟勘隐笑得流出了眼泪：“这『灵枢子』可是三当家费了好一番工夫才用古书残方结合现存蛊方养出来的，没想到修生少爷竟成了第一个试验品。绝世蛊要绝世才来试……真是妙极，妙极！”

商修生清晰地感知到身后的蛊虫正把对足一根根穿透衣服插进皮肉，最终将脊柱包裹其中。

他甚至猜到了后续的发展：“……最后『灵枢子』会和脊骨融为一体，再把脊骨从体内生生拔出是吗？”

佟勘隐一面蠕动着寻找脱出蚕茧的办法，一面流泪大笑：“修生少爷真是聪明绝顶，建木自丹田而生，依人脊这条大龙而长，如果脊骨被拔出体外，这修途是不是就断绝了呢……哈哈不对，若是没了脊骨，你连站起来都做不到，何谈什么修炼呢？”

商修生趴伏地面将身躯弓成熟虾一般，却仍不能奈何『灵枢子』分毫，于是便忍痛掐诀，收紧了佟勘隐身上的蚕茧：“我修途断绝，你也别想安生过日子！”

佟勘隐的蠕动骤然停下，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上气不接下气：“呵呵，佟勘隐烂命一条，死便死了，只是修生少爷你，真的敢死吗？”

商修生没来由生出一股豪横，忍着背脊的剧痛拎起佟勘隐的头发，一步一步挪到空地的边缘。

一道并不存在于记忆中的裂缝乍现眼前，长不见尽头，宽不见边沿，唯有鬼哭样的风声震颤两人的耳膜。

佟勘隐听到这声音竟激动地颤抖起来：“绝地壑，是绝地壑吗？那传说中藏着无数秘密，只要看一眼就能悟得大道的绝地壑！”

商修生背靠着蚕茧一屁股坐下：“我不知道，大是真的大，深也确实够深，只是绝地壑这个名字，应该比这个再大一点吧。”

佟勘隐用尽全身力气蠕动着，凑上前看了一遍又一遍：“绝地壑，一定是的！这眼前的山，一定就是通天岭了！”

商修生循着佟勘隐的目光看去，才发现面前的阴影来自剑拔而起的高山，低而近处苍翠欲滴，高而远处浓白满目，人站在其下竟有如鱼虾望巨鲸，蝼蚁观大象。

背脊处的疼痛一时消散，商修生已完全沉醉在这巨山深壑的鬼斧神工中，忘记了自己所处的险境。

他在这无尽的天地间，第一次读懂了自己的渺小。

直到佟勘隐趁机挣脱了蚕茧，翻身站起便要将他推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