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听到尖锐的风声,商修生早已没了第一次时的震撼,所以他只是散去蛊虫,吟唱般开口:“这里就是前辈心心念念半生的绝地壑,接下来就请前辈自便吧,晚辈先回了。”
被眼前景象震撼得无以复加的贺长留拽住了少年的衣袖:“不知你上一次来绝地壑时,悟到了些什么?”
商修生按下贺长留的手:“前辈想知道的未免太多了。”
贺长留却如蒙神召般走近万丈深渊:“如果我能给你中土的功法,你可愿陪我在这待上一会?”
商修生收回即将迈出的脚步:“那还要看前辈能给晚辈什么功法了。”
贺长留心知有戏,便转移了话题:“我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满心只有修炼和剑法,当时意外听说了绝地壑的名字,也只想看看身处这般雄伟瑰丽之景中,能否悟得大剑平潮般绝世的剑意。”
商修生左手握拳负于身后:“不知前辈今日真见了绝地壑,又得到了什么?”
贺长留转过身面对少年:“而今修途已断,再见这绝地壑,只觉世事无常如此深渊,凡夫俗子岂能看透。”
商修生深吸口气迈近一步:“但这绝地壑前仍有通天岭,前辈就不想再看看通天岭上的风景吗?”
贺长留闻言长叹:“这通天岭连修士都罕有可攀之人,更何况我早已不再是修士了。”
商修生垂眸:“鹰在折翼的时候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它能重新翱翔天际。”
贺长留只是回转身形:“建木既已化春泥,何求残根获新生呢。”
商修生按住了纳灵中的一物:“前辈若想浮一大白,晚辈也有劣酒相赠。”
贺长留不言语,只是负手临渊,任风拂面。
商修生只能破开坛上泥封暗自感慨准备的东西属实没错,将黄浊的酒浆倾入陶碗。
陶碗旋成霍霍的飞碟,落入贺长留的手中,酒浆却一滴未洒。
贺长留出于礼貌呷了一口:“怎么这么酸,你是来消遣我吗?”
商修生无奈道歉:“南疆不同于中土用粮食酿酒,都是采了山间野果封坛自成的劣酒,前辈多担待些。”
贺长留本想捏着鼻子一饮而尽,转念想过眼前少年也没给过自己什么好处,便将陶碗放在了一边:“小子,有剑吗?”
商修生更为无奈:“银月寨都是些蝇营狗苟的小人,哪有用这君子之器的。”
看向贺长留临渊怅然的背影,商修生只好解下腰间佩刀:“弯刀却是不少,前辈若不嫌弃,晚辈这里正有一把……”
话音未落,商修生手中只见刀鞘,铁器已落在了贺长留手里。
那把弯刀是商修生为冒充看守随便拿走的量产物件,没有冷厉的寒光、精致的血槽,甚至连刀柄的缠缑都参差不齐。
斜睨一眼刀身上自成的缺口,贺长留剑指拂过,起手式成:“修生是吧,我无所谓你能否记住这套剑法,只希望你能记得有一个修途断绝的废物曾经用一把破刀向你说过几句真心话。”
商修生垂手肃立,静观无月之夜无光之舞。
剑客起始的动作很慢,像是前世公园里打太极拳的老人,每一个本该是瞬间的细节都清晰地展露在少年的眼前。
平缓的挪移渐渐转化为翩然的舞蹈,刀刃闪过半身犹如鸾凤展翼孔雀开屏。
不难想见其人手中若是一把锋利宝剑,方才这一手必会以谋士开扇遮盖舆图般扫去眼前一切障碍。
弯刀在鬼泣风声中撕开清亮的“嗤”声,刀身振动的光芒终于映亮了绝地壑的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