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2) 出路在哪里?(2 / 2)残花终结实首页

“鬼才信。你知道咱们之间失去的是什么。丢了的,再也回不来了。”

关灯上床后,我依然像每夜那样背对着他,身子紧贴着床边,尽量离他远远的。我们谁都睡不着,谁都不说话。过了好半天,他说:“你再好好想想,别忙着做决定。你要是真想学英语,应该留在BJ。这里的托福班肯定比老家的好。要是需要,我可以陪你去……你实在不想见我的话,我可以搬出去。”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

妈妈陪我哭了一天,就像当年我陪她哭一样。尽管她始终觉得周密配不上女儿,但还是不愿意看着我离婚。她反复念叨着:“年纪轻轻就离婚,以后还怎么嫁人?”对于她的这个担心,我不以为然。嫁人?我还会嫁人吗?这个世界上还有值得信任值得托付的人吗?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把希望和信任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我报了托福和GRE班。我说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出国,也不知道出国后要干什么。我只知道原有的生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只有逃到一个遥远陌生的世界里我才能活下去。

我强迫自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英语上。我开始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学习英语。我缺乏语言天赋,对外语也没兴趣,原本就没想要靠它吃饭。高考时所有的科目里数英语分最低。读大学期间学英语也只是为了应付功课。找工作前临阵磨枪猛学了一阵,竟然混过了外企的英语考试,那着实让我惊喜了好一阵子,随之也忐忑了好一阵子,生怕自己英语太差进了外企后会露怯,但工作后很快发现其实用不到多少英语,也就没再摸过英文书。

我把时间安排得非常紧凑,从早上睁开眼到半夜上床睡觉,几乎没有休息时间,连走路吃饭都在背单词。妈妈担心我的身体,但她明白只有学习才能把我的注意力转移开,这也是唯一能帮我减轻痛苦的办法。她每天换着花样给我调剂饮食。幼年时吃惯了的可口饭菜使我的胃口逐渐好了起来,体力和精力也慢慢恢复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哄我说话、逗我开心,有时还会讲个笑话,尽管生硬别扭,但我知道她有多么担心我,我即便笑不出来也要强迫自己咧咧嘴做出个笑的样子。

周密跟我联系过多次,每次我除了要求离婚外,别的什么也不说。妈妈曾劝过我一次,“他愿意改就给他一次机会吧。”我果断地说:“不可能。背叛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妈妈,你这么多年都不能原谅父亲,我又怎么可能?

之前我对出国这条路从没关心过,两眼一抹黑,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幸好托福班有个男生帮了我一把。他家离我家不远。下课后我们搭伴儿骑车回家,也经常约在图书馆一起学习。他给我讲联系出国的道道儿,有时还把他弄来的资料给我看。他的眼神和行动表露了他的心思,但我不想点破。我对他的热情一直小心地回避,保持着与他的距离。有两次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我心里明白那是压抑沮丧的爆发,我沉默以对,事后对他还是客气有礼。这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变了,我再也不是刚上大学时那个会因为男生追求而生气发火的小姑娘了。考试后第三天他打电话约我出去玩,反复恳求,我没有答应。他是个不错的人,我感激他的帮助,但是对于男女之事我已经心灰意冷。头发不剪,是会长长的。自己没心,又何必拉扯不清呢?他后来去了东部的学校,我去了加州。我们没再联系过。我一直为欠了他的人情而不安,可我给不了他想要的。

我的托福成绩不错,但GRE考砸了,没敢申请与经济类有关的专业,只选了些看似不会有多少人申请的冷门专业:亚洲研究,妇女研究,社会学……我拿到了一堆三流学校的录取信,没有一分钱奖学金。

没有校方的资助,没有足够的存款,也没有海外亲属朋友。缺少经济担保这一项,我没法办签证。我弄清楚了申请留学的程序后便开始为此发愁。暑假里有一天妈妈说参加聚会时碰到一个多年前的学生,她目前在美国定居。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能不能请她给我做经济担保?我原本是万事不求人的,可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妈妈联系了她。第二天晚上我独自赶到她住的宾馆。她依然记得我小时候去参加她们班活动的事,说她们当时都喜欢我这个快乐活泼的小妹妹。忆起轻松的往事令人心情愉快。她给我讲了一些在美国读书和生活的情况,也问了我这几年的情况。最后她说你妈妈是我见过的最认真负责的老师,是个大好人,我回去就帮你办担保证明。到了美国后我才真正明白经济担保人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和风险。我感激她,也感激妈妈的人品为我争取来了这个机会。

三月初我回到BJ。我和周密的关系一如我走前。他有意缓解矛盾,我冷若冰霜。他认为我不可能拿到签证。我估摸他在期待我被拒签后重回老路。我没有心情顾及他的想法。我满心焦虑。尽管我手上已经有了外企以前给我办的因私护照,但我能拿到签证吗?怎么想我都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第一次面试我的签证官是个白人小伙子。他一边翻看我的材料一边问:“你要去哪个学校?你和担保人是什么关系?”这两个问题都是我事先准备好的,我的英文回答流畅自如。我刚一说完,他便笑眯眯地拿起拒签章盖在我的护照上。仅仅两分钟,我一年的努力就成了泡影。我两腿沉重,不知道是怎么走出使馆的。